老太太心裡急的跟啥似的,明明想迎出門看, 但是又還沒忘了她身為婆婆的矜持, 就坐在炕上不動, 伸脖子往窗外看。老頭子也很能沉的住氣, 從炕上下來拾掇好自己的衣服, 把上麵的褶子都扯平,然後又坐了下來。
老兩口可以這樣, 李梅梅幾個身為小輩卻是不能不出門迎一迎的。
她利落的把熗炒的豆角絲兒從鐵鍋裡盛到洋瓷盤子裡,從水缸裡舀出一瓢水快速衝了衝手, 解開麻布圍裙就往出走。
那邊,李佐國已經帶著老婆孩子下車了,李梅梅第一次見到了她四嬸,還有四叔家的兩個男娃。
長的好,氣質也好,緊隨四嬸其後的應該就是四叔家的兩個兒子了,大的那個和她同歲, 個子已經竄的很高, 穿著綠色的軍裝,神情間頗有些桀驁不馴,小的那個看起來和包子同歲, 滿臉的稚氣。
一家人端的好相貌。
“四嬸好,兩位堂弟/堂哥好!”幾個小輩齊齊喊了人。
秦顏忙笑著應了,“唉,你們好。”
一群人簇擁著秦顏進了門, 老太太和老頭子正端坐著呢,長輩範兒擺的很足。
李佐國帶著老婆孩子,一進去就忙笑著指著二老介紹,“秦顏同誌,這是我爹娘,抗美,援朝,這是你們的爺爺奶奶。”
他兩個兒子都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出生的,本來不打算要孩子,但是秦同誌說了,有孩子的出生他們才更像一家人,才能更好的麻痹敵人的神經,這才有了這兩個孩子的降生,本來也不叫什麼抗美和援朝,而是兩個很有資本主義氣息的名字,名字是任務結束後改的,抗美,援朝,一聽就知道是黨的兒子。
抗美是老大,因為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局勢正緊張,他們沒有多少精力教育孩子,就導致了他和他們夫妻兩的關係並不親密。
老二叫援朝,這小子就沒有老大那麼多心眼子,傻人多福,整天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見誰都笑。
兒媳婦見了婆婆,那可不得姿態放低點兒,秦顏同誌那是一點也沒含糊,撲通一下就給二老跪下,哢哢哢磕了三個響頭。
她這幾個頭磕的是真心實意的,沒多想啥,就是想給二老磕幾個頭,她不聲不響的就把人家兒子弄到手了,娃也生了兩個,還沒來拜過家翁,這事兒擱在哪裡都不合適。
她和李佐國結婚的事兒,本來就是稀裡糊塗的,她先動了心,他倒像個木頭,第一次發生關係是她使了手段,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對她負責,這麼著,一個大男人就被她給算計到了手。
老太太本來還想裝一裝矜持,看四兒媳婦這陣勢,“這是乾啥呀,老四還不趕快把你媳婦扶起來。”還裝啥矜持啊,頭都磕紅了。
李佐國就咧嘴笑,一把就把秦顏從地上撈了起來,他也沒想到秦同誌這麼給麵子。
秦同誌給麵子了,他小兒子也給麵子,一聲爺爺奶奶叫又甜又響亮,直叫的李婆子老臉笑成了一朵花,連不苟言笑的李老頭也露出一個笑容,倒是他那個天生犟種子的大兒子,一聲都不吭,人也不叫,提醒了也不叫,李佐國瞪著眼睛,脫下腳上的皮鞋就準備揍,李老頭忙攔了一把。
“乾啥呢,娃還小呢,怕生哩,五妮,快帶你四嬸和兩個弟弟去洗洗,這飯就好了,馬上就能吃。”
兒子倔的驢似的,秦顏哪怕在單位是個人物,但是她回了家就是個普通的母親,拿這孩子是真沒轍。
此時她也皺了眉,想說兒子兩句,但是這屋子裡人太多,又害怕傷了孩子的麵子隻好歉意的衝著公婆笑,解釋道:“這娃和他爸嘔氣呢,孩子大了,主意多,路上和他爸吵架了,爹娘你們千萬彆介意,我出去說說他。”
“老四多大人了,還和個孩子嘔氣。”李婆子罵了一句。
見爺爺吩咐了,李五妮羞澀的衝著她四嬸笑了笑,就帶著人下去洗臉洗手了。
“五妮,”秦顏教訓完了兒子,就看著丈夫的侄女蹲在院裡拿著刷子刷盆呢,“四嬸剛才聽你爺爺這麼叫你,四嬸能這麼叫你嗎?”
五妮緊張的搓了搓手,“當然能!”話說的很急。
這城裡來的四嬸長的可真好看,穿的也好看,衣服上連一個補丁都沒有,她就覺得自家這盆有點臟了,想刷一刷再給她用。
秦顏笑道,“你告訴嬸子在哪裡打水,嬸子去打點水洗把臉,這一路上舟車勞頓,風塵仆仆,臉上像是糊了一層灰似的,搓一搓還能搓下泥呢。”
她跟著部隊,什麼苦都吃過,又怎麼會關注一個洗手洗臉的盆臟不臟呢,何況那隻洋瓷盆隻是舊了點,並不臟,穿的乾淨整潔隻是習慣使然,讓她像大院的其他太太一樣故意在衣服上縫幾塊補丁,她做不到。
所以老李老說她小資。
五妮也拘束的笑了笑,然後指了指廚房,秦顏摸了摸她的頭,自己端著盆去舀水了。
趙衛紅方翠蓮還有姚茜華三個妯娌剛才在廚房裡忙活呢,隻在門口瞄了一眼老四家的,這人冷不丁進了廚房,她們還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