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親?(1 / 2)

欠了人情, 該還的時候就得還。

牛棚裡住著的閻杜衡老先生, 上次幫了李梅梅的忙, 這還一直沒找到機會去道謝呢,到這年前了, 家家戶戶都忙著準備過年的東西, 她覺得機會來了, 中國人重過年,她該幫著老先生過一個好年。

冬季的早晨格外冷,哈出的氣都變成了霧蒙蒙的白色, 這也是個農閒的季節,沒啥事兒大家夥兒誰都不樂意出門,貓在炕上臥冬。

大隊的豬殺的殺, 交公的交公,趙衛紅也清閒下來了,找李婆子要了花樣,預備著給二妮的鞋墊。

大妮和二妮差不了幾歲,今年二妮也要畢業了, 就看她能分配到哪裡工作,這妮子一心想嫁個當兵的對象, 沒在學校處下對象,眼看著都快二十了, 趙衛紅急的起了一嘴燎泡。

李保國要一直到臘月底才能放假的,農具廠可不是啥清閒的單位,農閒時也是一年到頭最忙碌的時候, 得抓緊時間把各大隊要的新農具趕在開春前加工好。

李梅梅把揉好的麵團放到瓦盆裡,又把瓦盆放到熱炕上,借著這股子熱乎氣,麵能發酵的快些。

“媽,我把麵放炕上了,回頭你注意著些,彆讓麵發過了,我去我奶家看看。”

出了門,沒朝老房的方向走,而是頂著寒風去了牛棚。走到一個空曠沒人的地方,她才把空間裡預備好的東西取出來。

一直步行了大概十幾分鐘,才終於走到牛棚。

牛棚簡陋,四麵都透著風,又是關著牛,又是住著人,那味道可說不上好聞。

李梅梅先敲門,裡頭響起一把蒼老的男聲,“誰啊?”

“是我,閻老先生,我來給您送點東西。”

“哢嚓”一聲,門開了,裡頭出來一個乾巴巴的瘦老頭,李梅梅心驚,瞧這樣子,比前段時間看著更瘦了,本來就不胖,現在風要大點兒估計閻先生就能直接被吹上天了。

“是你,”閻杜衡咳了兩聲,“什麼事兒,進來說吧!”

裡頭也冷的很,比外頭強不了多少,冷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藥味,一覽無餘,除了一張鋪著草席的床板和上頭的一條薄被,就隻有地當中一口盤的很簡陋的泥爐子了,裡頭燃著的柴還隱約能看見火星。

李梅梅有些心酸,就這樣的生活環境,一個大小夥子都堅持不下去,老先生一把年紀了,難怪越來越瘦。

她把提前準備好的幾雙厚棉襪,厚手套先從尼龍袋子裡掏出來,“這些是我用舊毛線打的,打了兩層,您試試,看保暖不?”

閻杜衡眼裡淚光一閃而過,抖摟抖摟身上已經露出棉花的舊棉衣,“丫頭,要是為上次那件事,你沒必要……”

李梅梅打斷,“咋沒必要,您覺得是小事,對於彆人來說卻是大事,咱鄉裡人不搞那些虛的,就希望您能好好過個年。”

“你們都是好孩子,沈小子還幫我挖了不少藥材,沒他挖的這些藥,我不還不知道能不能度過這個冬天。”

沈小子?說的是沈立軒吧!

“這裡頭還有紅薯乾,包穀碴,白麵,兩隻母雞,您殺了吃肉也行,偷偷養著下蛋也行,”這裡不能久留,走的時候,李梅梅又道,“您啊,保重身體,這日子不會這麼下去的,要相信黨……”

過日子,不就圖個盼頭,有些人熬著熬著就沒了這個盼頭,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好些人沒等到黎明到來就自己了結了自己的生命,令人無限惋惜。

李梅梅走後,閻杜衡隔壁牛棚的門才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隻見他熟門熟路的推開隔壁的門走了進去。

“閻老,剛剛有人來看你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

閻杜衡一笑,“是隊上老李家的孫女,你去燒水,咱們今兒殺一隻□□,也彆等到過年了,今兒就燉了,咱們這樣的身份,有口吃的就是過年了。”

男人聞言,轉身抓了把乾樹枝塞到爐子裡,慢慢燃起來的爐火襯的他容顏明明暗暗,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的身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風霜侵蝕,這人的皮膚不甚光滑,嘴唇乾裂。

就聽那男人說,“我抽空再去弄點藥,你身體不能拖下去了……”

“不用了,被那些人抓到,咱們倆都吃不了兜著走,我老了,什麼時候死都是死,你不一樣,不能再去冒這個陷了。”閻杜衡的聲音裡滿是看透生死的超脫。

男人不再說話,神情晦澀難懂,動作嫻熟的架起一口缺了角的鍋,小心翼翼的從一方洗乾淨的牛槽裡舀出前幾天攢的雪水。

半晌,他的聲音才傳來,“老頭,你動了收徒的心思?”

說到這兒就是一聲苦笑了,“什麼都瞞不過你,老頭子我做人太失敗,座下弟子不少,出事了全都和我劃清乾係,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繼承我的衣缽,我看李家那個丫頭不錯,心細大膽,眼神清正,我年紀大了,不知什麼時候就得去見閻王了,但是這老祖宗的東西得傳下去,我得對得起我閻家列祖列宗。”

閻杜衡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風流人物,有過幾個紅顏知己,但是一直沒有成婚,用現在的話來說,這人就是個不婚族。家裡世代行醫,祖上還出過禦醫,家風清明,家底雄厚,建國以前,京城最大的醫藥鋪子就是閻家的。

他思想頗為新派,早年留學西洋的時候,有過一段自我懷疑的中二時期,看自家傳承下來的中醫是哪哪兒都不靠譜,後來隨著醫術的精進,才慢慢發現中醫的精妙之處,繞了一圈,又成為了中醫的代表人物。

所以他也不能算是一個純粹的中醫,後世推崇他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人的醫學理念先進,而且在中西醫結合方麵有獨特的見解,遺憾的是,他在運動中去世了,留給後人的手稿也是殘缺不全的。

李梅梅是不知道這些的,此時她正縮著脖子往她奶家走呢,她奶今兒蒸“麵辣子”,她饞這個饞的不行,正好過去吃兩口。

“五奶奶也在呢!”她進門就看見了炕上盤腿坐著的五奶奶,正貼在她奶耳朵上說話呢,兩個已經開始掉牙的老人不知講了啥笑話,笑的前仰後合的,她爺坐在爐子旁烤著饅頭片,兩眼一直往炕上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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