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收拾, 李五妮身上那種陰沉的, 老成的東西頓時少了許多。
她拿著玻璃鏡子對著裡頭的人看了又看, 滿意的笑了, “還是你手巧。”
從上大學到現在,她都沒學會好好拾掇自己,讀書的時候,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悶頭讀書,好不容易出來工作了, 卻又不好意思打扮了。
李梅梅打扮五妮上了癮,硬是幫她修了眉毛, 配了身衣服出來才罷休。兩姐妹一直折騰了一兩個小時, 才心滿意足的分開。
一個人小時候的經曆對心性的養成影響很大,對這個家,李五妮感情很淡,李愛國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帶給她的父愛少的可憐,周桂花更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誰投生到她的肚子裡都是造孽。這兩口子誰也不疼李五妮, 後來又另外成了家,後媽又生了孩子,在這個家裡,她更像一個外人了。
她沒人可以交流,從一個還算活潑的孩子變成如此寡言的性子,家庭要承擔很大的責任。
又過了幾天, 趙衛紅晾曬的香腸終於差不多了,她決定挎著籃子去鎮上賣。
她騎不了自行車,隻好讓小閨女騎車帶著她,一同去鎮上賣香腸。除了香腸,她還攢了百十來個土雞蛋,打算帶到鎮上一同賣掉。
原來的畜牧站,因為站長經營不善,倒閉了,現如今,大家夥兒想吃雞蛋,還得去自由市場上挑農家自產的土雞蛋。
今兒是大集,一早往鎮上趕的人不少。有的如她們一般騎著自行車,有的駕著驢車牛車,路上熱鬨的很,鄉裡鄉親的,都不是陌生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氣氛就熱起來了。
做生意不簡單,尤其是想要掙到錢,更不容易了。自由市場上,趙衛紅打發閨女去逛集市,自己站在攤子後麵等著人來問價。
買雞蛋的人倒是不少,買香腸的人寥寥無幾。這也能想來,改革開放才不過四五年,大部分人還在溫飽線上掙紮,能舍得淘腰包買幾個雞蛋給孩子補補營養,可不見得舍得買一截香腸回去下酒。
等到籃子裡的雞蛋空了一半,香腸才賣掉淺淺一層,她這次做的不多,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斤,一斤定價兩塊錢,不算貴,勉強賺個成本錢和手工費罷了。
鄉下的集市,大多都是農家自己產的東西,李梅梅粗粗轉了一圈,買了些木耳蘑菇之類的山貨,沈立軒的媽媽特彆喜歡這些山珍,可以寄一些去首都。
“這個賣多少錢?”來來往往的趕集人在一個又一個的小攤前駐足,問了價格後又離開。
眼瞅著太陽逼近藍天正中,一籃子雞蛋賣的隻剩底,香腸還剩下大半。
趙衛紅有些急躁,她這還打算早點賣完去逛一逛集市哩!
人聲嘈雜的集市裡,時不時有小販扯起嗓子吆喝的聲音,她心一橫,乾脆也學著彆人吆喝了起來,“香腸~雞蛋~”
這下子,倒是有不少人過來問價錢。
“嫂子,你咋在這?”
趙衛紅忙著給人找錢,沒顧上搭話,不過她聽出來了,這是給農具廠看門的老王的
聲音。
等她找完錢,老王還沒走,她爽朗的和人打招呼,“老王啊,中午吃飯沒?”
老王憨厚一笑,露出一口齙牙,“沒呢,嫂子,這個點廠裡正做飯著哩!”
“工作不忙?”趙衛紅笑著問道。
“哪能呢,閒得都長草了,老李每天去了辦公室也沒啥事乾,就是盤算廠子那筆爛賬。嫂子你是明白人,可得勸勸老李,趁早辭職出來單乾,他那手藝,光拾掇個把鋤頭太糟蹋了,要不是圖老李人品,剩下的那幾個老師傅早回家種地了,現在這世道,可不是當年了,種地比他們在廠子裡乾活掙得還多哩!”
老王也是個實在人,一點不說虛話。他說的這些,趙衛紅當然明白,她當然希望李保國辭了廠子裡的工作,趁身體還好,和她乾點彆的事業,不說開家具廠,做點小買賣不也挺好的嘛,但是,誰讓他那個人擰巴,腦子裡轉不過那根筋來。
老王來了興致,乾脆蹲下,一邊挑雞蛋一邊道,“他姥姥的,嫂子你是沒看到,豆腐張家的那口子,脖子上的金鏈子得有這麼粗……”
他正伸出手來比劃,屁股上冷不丁挨了一腳,抬頭一看,一張滿臉橫肉的臉正在居高臨下的冷笑著瞅他,“老王,說老娘啥壞話呢?”
得,說曹操曹操就到。趙衛紅笑著同豆腐西施說話,“大妹子,老王正和我誇你的金鏈子閃哩,你就過來了。”
西施不西施的,也就這麼個叫法。鎮上豆腐賣的最好的人家姓張,男的人家把他叫一聲豆腐張,他老婆潑辣能乾,好事之人渾稱一聲豆腐西施。
市井之人起的渾名也無人在意。不過這麼叫下來,長河鎮的人知道豆腐西施名號的多,知道她本名的人倒是不多。
聽到趙衛紅這麼說,豆腐西施得意洋洋的用一根手指挑起她脖子上小拇指粗的金鏈子,“彆看這是鍍金的,也值不少錢哩!要不是我們家老張非要給我買,我哪願意花這個錢!”
老王不尷尬,又與豆腐西施笑罵了幾句,指著她道,“你就張狂,有錢逞能還不如多買點肉吃,有種你把我嫂子這些香腸包圓了。”
豆腐西施哪能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激自己買香腸哩,衝天翻了個白眼,粗聲粗氣的道,“你當我是來乾啥的,陪你說閒話的?
說著,又揚起笑,“趙嫂子,你給我稱個三斤香腸。我們家老張就好吃個香腸臘肉下酒,我聽人說你今天擺攤賣,豆腐都不賣了就過來了,你可得給我算便宜點!”
趙衛紅人爽快,沒和她還價,把剩下的幾個雞蛋並十來截香腸塞到一個袋子裡,“成,這些一共算你六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