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Prelude·Op.33(1 / 2)

肖邦又開始咳嗽, 無力繼續彈風譜月了……  這是巴黎?

混亂、困乏、陌生,並不像個好地方。

縱使在德累斯頓就已經學會要對這個時代降低期待值的歐羅拉,發現她還是小覷了曆史上的真實。

少女低垂著頭, 盯著置在膝蓋上的雙手發著呆。

從未想過十九世紀的巴黎,與她的第一次會麵會如此震懾——懷疑和不安開始蔓延, 令她的手腳不禁開始生寒。紛雜的思緒在她頭腦中掀起風暴,這個時代似乎正對著她怒目相向。

恍惚中的歐羅拉已經不敢再看窗外。

然而馬車卻堅定不移地朝著目的地前進。它穿過門戶, 跨過塞納河, 最終停在旅程的終點——安亭街38號。

鈴聲響起, 少女聽見了門栓拉開的聲音。身旁的長者麻利地起身,收羅好車廂裡的零散物品, 扶著門下車。

佩蒂特見她遲遲不動, 以為自家小姐對長途跋涉有些不適, 需要些時間舒緩,便提出去清點行李, 留她一個人靜靜。

歐羅拉將自己埋在臂彎裡。

不顧一切來巴黎的是她, 對巴黎生出懼意的也是她……僅僅一個照麵,少女罕見地有了怯場的心理。

“歐羅拉?”

溫潤的男聲在側邊響起。她抬起頭, 眼前是一隻男性的手掌。

視線順著那隻臂膀延伸,少女微擴的琥珀裡, 倒映著在德累斯頓和她簽訂婚約的青年微笑的臉。

他本是溫潤的,沒有絲毫攻擊性, 此刻卻強硬地將縈繞著她的灰暗撕碎。光點像是螢火蟲般, 從他的指尖飛向她。

思維、情緒全部停止喧鬨, 她順從地交出手。

兩個世界, 連接成真實。

隻一個手掌交握帶起的力道, 歐羅拉自然而又輕盈地跳下馬車。

懵懂的她這才發現, 這位先生竟將她帶到了光的世界裡。

腳下,布滿鋪路石的街道平坦而又寬闊。四周建築整潔有序地在街旁林立,已經依稀可見後世巴黎藍帽子的雛形。車馬和行人就像鋼琴譜上的高低音譜號,在各自的五線裡遊走演繹。聲音正好熱鬨到富有生活的活力,所有的音都是和諧。

她環視遠方,目力所及之處,還能見到塞納河上著名的橋梁,左岸公園和宮殿綽約的身姿,以及榮軍院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穹頂。

和先前的第一麵完全不同!

光鮮亮麗,悅目舒適,巴黎像是戴上了榮耀的花環。

歐羅拉此刻才有些明白,為什麼這座還未被改建的十九世紀的世界之都,會有“一半天堂、一半地獄”的評價。它擁有天平上兩個相互製衡的極端。咫尺間,駭人聽聞的貧窮和無法度量的財富都在此共存。

這裡,機遇和挑戰遍布。一步下去,可能是鮮花與榮耀,也可能是萬丈深淵。

比二十一世紀更殘酷,更現實。

“歐羅拉,歡迎你來巴黎。”

他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蟬翼般的吻,紳士而克製,除了他溫熱的鼻息,什麼都沒有留下。

手掌被放下,少女轉過頭,看到青年清清淡淡地站在那,隻是他自己。

她的初衷被喚醒,仿佛找到了光與暗的平衡。他的存在像是一個道標——毋須畏懼地獄的泥淖,也不必沉迷天堂的夢好,去向屬於她的人間就好。

“弗朗索瓦,能在巴黎見到你,真是再好不過了!”

歐羅拉的眼眶中析出些許潤澤。

她看見彼頌特意曲起的右臂,輕快地挽了上去。遲來的低啞回應,有著說不儘的感激。

*

肖邦聽著歐羅拉微顫的話音,感受著臂膀傳來的溫度,發現來安亭街38號接她,是個絕對正確的決定。

他沒有去探究原因,隻妥善地關注著她的情緒。看她從低落中恢複,便安心引她走進新家。

巴黎是座極易令人迷失的城市,對細膩敏感的人尤甚。

此番前來迎接,肖邦一是出於禮節,二是暗示歐羅拉一些東西——不過這位小姐足夠堅韌,還未等他開導,她就做好了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