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Scherzo·Op.50(2 / 2)

弗裡德這是忘了他曾經留下的印戳?送這個真的不怕當場被識破嘛——還不如送我那本《肖練》呢,起碼更能博得對方歡心。

又或者是他想打苦情牌?身為未婚夫卻不得不為未婚妻搜羅另一個男人的一切,忍著心痛和悲哀——噢,和早上那杯咖啡一樣,一想就苦到胃疼。

不行,這個譜子絕對不能送出去!

李斯特輕手輕腳地挪到曲譜櫃邊,挑了份曲集,確認扉頁上也留著簽名,滿意地再從抽屜裡翻出一大張牛皮紙包好。似乎還覺得不夠,他又找來裝飾用的麻繩和一小束乾花,把這份禮物變得更加精致。

順便的,他還貼心地肖邦留了個便條。

啊,親愛的弗裡德,弗朗茨從不出錯——

你一定會感激我的。

*

鑒於匈牙利人貼心起來是真可以達到無微不至的境界,晨起的波蘭人看到那份被加工好的禮物,倒也沒想著拆開確認。他隻是掃了眼那張“就是它,帶走它,送出去”的卡片,在它完成使命後將它丟進了廢紙簍裡。

等到座鐘指向某個合適的時間,心情舒暢的青年帶著這份禮物出了門。

安亭街38號。

肖邦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著未婚妻從樓上下來——她正在樓上接受佩蒂特的禮儀課。不知為什麼,青年眼前竟浮現出山雀小姐滿臉委屈的模樣。

他矜持地輕笑出聲,隨即又隱晦地確認四周已久是無人的狀態,這才恢複淡漠的表情。

“日安,先生。與您在此刻相見,令我這一天都沐浴著陽光。”

肖邦挑了挑眉。歐羅拉向他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配上她恰到好處的微笑,完全可以媲美沙龍裡的高嶺之花。

佩蒂特一定是個稱職的教導嬤嬤,一上午不到,就能有如此成果。

但他,還是喜歡那個更加靈動的歐羅拉。

“日安,小姐。請相信我亦是如此。歐羅拉,鑒於你昨日給我的簡信……我想,這樣東西應該可以慰藉你的‘小煩惱’,讓你的‘陽光’更燦爛些。”

他看到她眸中眼波流轉,盎然的生機瞬間就在兩枚琥珀裡拚湊出一個春天。

大抵所有的女性都無法抗拒漂亮禮物的吸引——他滿意地欣賞著她小心地取下乾花,歡快地拆著麻線,期待地揭開牛皮紙的畫麵。

沉默突然將空氣凝固。

此刻難道不該是欣喜,樂譜她不喜歡嗎?

疑惑自肖邦的眼底出發,與歐羅拉的欲言欲止在空中碰撞。

“抱歉,弗朗索瓦,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在你麵前提那麼多次的肖邦,我應該先確認你的心情……”

她艱難地組織著句子,說出的話卻叫他滿頭霧水。

“不過,我真的沒想到……原本以我對你的認知,你應該會喜歡肖邦的音樂——啊,再次抱歉,弗朗索瓦,我隻是太驚訝……你竟然喜歡李斯特呢。”

你竟然喜歡李斯特。

喜歡李斯特。

李斯特。

我喜歡個貝多芬的李斯特啊!

肖邦看著歐羅拉緩緩舉起的樂譜——封麵放大加粗的字體地印著《李斯特練習曲集》,瞬間被震撼得思維停滯。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窒息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已經是第三天了。

歐羅拉望著佩蒂特的背影,默默歎著氣。

從沃德辛斯基那回旅宿的咖啡館起,佩蒂特就有些不對勁。這種怪異感在教導嬤嬤看到自家小姐隨手落在餐桌上的婚契時,瞬間被引爆升級。

怒意與歉疚在佩蒂特身上產生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化學反應。歐羅拉自穿越以來,第一次在這位嬤嬤臉上見到如此直白顯露的表情——不同意,不讚成,不允許。

這也是她第一次在長者那收獲堅決的否定回答。

儘管歐羅拉已經詳細地向佩蒂特解釋過一切,甚至連她和某位未婚夫先生的互助協議都坦白交代了,但長者就認定死理:自家小姐不該來德累斯頓,簡直受儘委屈。

不過好歹經過近來的努力,教導嬤嬤終於對那位可憐的簽字人減輕了大半敵意——畢竟源頭在沃德辛斯基一家身上,小姐因自己的緣故有了信息差,還以為拿回姓氏是她必須完成的使命……

於是,佩蒂特女士開始了自省,除開必須的服侍交流,她把時間都交給了上帝。

於是,歐羅拉隻能看著長者手持十字架,虔誠地懺悔的背影,無奈歎氣。

直到老店主敲響房門,告知歐羅拉沃樓下有人找,和沃德辛斯基有關。

少女看到長者立馬扔掉十字架,整理好衣冠,眨眼間就站在了她身後。

歐羅拉勾起嘴角,聽著身後緊跟的足音,安心地下了樓。

……

兩張同等麵額的法蘭西銀行票據被遞交到歐羅拉手裡,這正是她要求的嫁妝。

少女隨意掃了眼票據上的數額,秀眉一挑的同時,聽到傳信人捎來的口信:沃德辛斯基一家已經離開德累斯頓。

歐羅拉瞬間明白對方的暗示,她和那一家,從此算是各自悲歡。

“嬤嬤,父親留下來的那份你可以取用做我們生活的開支,這部分我想自由支配可以嗎?”

“當然可以,親愛的,你目前不必為此操心。”

“那就好。嬤嬤,等下我出去一趟。”

“出去?去乾什麼?”

佩蒂特看向老早就跑到咖啡館櫃台前,用桌上的筆墨寫寫畫畫的歐羅拉,無法理解她的意圖。

隻見少女揚了揚票據,分出一張把它包好,一幅輕描淡寫的隨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