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Scherzo·Op.55(1 / 2)

肖邦又開始咳嗽, 無力繼續彈風譜月了……  哈,這位友人,你心神不寧就彆來看我, 該去找醫生就去?

“你和……同居是否愉快?需不需要我為你們送上一個花籃——”

嘖,這位友人, 我自認我們還沒熟到能在這件事上送花籃的地步?

……

窩在沙發裡的肖邦麵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回想起方才在沙龍裡的點點滴滴, 微笑著表示拒絕交談的他,臉都僵得硬過大理石了。他不免又被一陣惡寒襲身——這是溫和有禮的波蘭人第一次草草結束沙龍,早早回家。

頭有些隱隱作痛,他大概是要患上了沙龍恐懼症了。

至少這段時間裡,他一點兒都不想再次重複今晚的經曆。

沙發邊上就是一架紅棕色的大三角鋼琴,此刻的青年卻一點去鋼琴上發泄的**都沒有。

埃拉爾,屬於李斯特的琴,音色華美,觸鍵輕盈。

這個牌子的鋼琴也是肖邦在身體不適或心情不佳時的首選,似乎很合適當下。但他隻要一想到今晚的遭遇都是某人一手造成的, 就連掀開琴蓋的力氣都沒了。

肖邦有些想念自己在安亭街5號的那架普雷耶爾。

為了扮演好“弗朗索瓦·彼頌”這個角色,他早在未婚妻來巴黎前,就和李斯特互換了公寓的鑰匙。他可不願意自己的琴放在那落灰。某些人彆的不太可靠,至少彈琴還是可以的。

壁爐上的一支蠟燭燃儘, 室內光線變暗,肖邦起身重新給燭台換了蠟燭。

處理好火柴梗,他突然記起來,到家時門仆提醒過他有歐羅拉的簡信。

青年抄起燭台, 連忙在櫃台上的信件籃裡翻找, 終於看到了他熟悉的字跡。

不快瞬間就像八分音符的小尾巴, 咕咚著輕顫一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燭台被放在茶幾上。肖邦倚靠著沙發, 他挑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拆開簡信。

一看到紙上工整的字跡,他的嘴角就不可遏製地上揚——關於未婚妻小姐的一切,總能適時地在他煩悶的時候給予他安慰。

才來巴黎的第一天,就去普雷耶爾琴行帶走那架特殊的鋼琴;被目光追逐乾脆便在馬車上彈琴,順帶觀光了一整條大街;回家後被勒令重修禮儀課,零花錢被凍結……

歐羅拉在信裡詳細地記錄了她一天精彩的經曆。

簡信一點都不簡。

在看到落款時,肖邦甚至還希望這封信能再長一些。

他現在無比確信,和她建立聯係是一件可以源源不斷收獲快樂的事。

他也非常慶幸,在記起沒給未婚妻小姐留下地址後,順帶安排門仆跑腿一趟。

至於歐羅拉在信裡提到的那個“小煩惱”……

再次抖開信紙,肖邦把視線聚焦到某個單詞上。

“哈,她想要你的樂譜呀——”

乍響的笑聲不亞於在耳邊彈響鋼琴上的低音和弦,於夜半靜默時分,給人的衝擊絕不亞於鐘鳴。

肖邦被驚得從沙發上跳起,連歐羅拉給他寫的信都差點脫手。他捂著砰砰作響的胸口回過頭,驚惶的藍寶石中倒映出一張寫滿無辜的、俊朗的臉。

所有的驚嚇連帶著憤怒一下子找到的宣泄口,直衝波蘭人的頭頂。他順手就抓起抱枕,朝那張太陽般的臉上砸過去。

“弗朗茨·李斯特,做個人吧!”

那一天,挨了一擊枕襲的匈牙利人,第一次聽到了來自波蘭人幾近破音的嘶吼——也體會到了安撫好友,原來可以那麼難。

*

“所以,弗裡德,她想要你的樂譜,你給她不好嗎?反正對於我們來說,樂譜永遠都不會缺。”

終於能和肖邦坐在一起好好進行對話的李斯特鬆了口氣。從未想過隻是回自己家取點東西,順帶和好友打個招呼,竟然比在鋼琴上練八小時琴還累。

他再也不敢在波蘭人麵前走路不帶聲響。畢竟那個人的小心臟,是在是太脆弱——尤其現在他還擔驚受怕地披著馬甲。

噢,披馬甲……

直爽的匈牙利人怎麼都想不明白,隻是和未婚妻相處而已,為什麼一定要用這樣自虐的方式。思來想去,他最終隻能斷定一定是波蘭人太過委婉和彆扭——和這樣的人談情說愛會不會太辛苦?真是心疼那位鋼琴彈得很好的小姐。

“如果怕暴露的話,我的樂譜架你隨便挑——你題獻給我的那一版練習曲怎麼樣?隻要你需要,我也可以忍痛割愛……”

“哈,忍痛割愛?你這是嫌我‘鋼琴家’的職業素養暴露得還不夠多嗎?不勞偉大的李斯特先生費心了,您卑微的朋友隻希望您幫我跑個腿——我的書架,從上往下數第三層,最左邊開始,克萊門蒂的《朝聖進階(Gradus ad Parnassum)》[1],明天正午之前,我要看到它躺在這張茶幾上。”

為了彌補過錯,李斯特不惜貢獻出自己的珍藏——那版《肖邦練習曲》上的題獻可是來自作曲本人的筆跡,和在外的印刷製品完全不一樣。既然要送曲譜,就必定要送對方喜歡的。

本以為好友必定會讚同,然而肖邦一臉冷漠地將這個美好的提議拒絕。

“……”

匈牙利人懷疑波蘭人是不是因生氣昏頭了,討好他的未婚妻傻子都知道該選《肖練》。

“她已經不需要再彈我的練習曲了……”

“行吧……明天,你會在桌上看到它。”

還有什麼話需要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