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營業七下(1 / 2)

櫻桃沙冰 鹿靈 25531 字 4個月前

顏漫回到房間後倒頭就睡,沒休息兩天,很快,就到了決賽短片播出的日子。

事關重大,雖是晚上播出,但主演還是在上午就到了演播廳,觀看最後的成片,以確認有沒有什麼要修改的地方。

她抵達的時候,聽人說葉凜已經看完了。

顏漫驚道:“他已經來了?我聽西蒙說,浮生舊年那邊不是剛殺青嗎?”

“是啊,”工作人員說,“可能一直忙吧,就沒怎麼休息。”

還真是敬業,這是她的微電影,他正忙,來得倒比她還早。

顏漫搬了個凳子坐下,在顯示器前仔仔細細地看完了這個故事。

沒什麼問題,難演的地方他們倆全都處理得很好,改過的台詞也為劇情增色不少,因為留足了時間,後期老師做的特效也都很不錯,是作為院線電影也值得一看的程度。

審完片子,顏漫轉場去化妝。

換了個攝影棚,化妝間和休息室連在一塊兒,剛推開門,她發現葉凜也在裡麵。

謝天謝地,殺青完,這次他手裡終於沒拿著劇本了。

但是隔得遠,她也看不清他究竟在把玩著什麼東西。

化妝師指著另一邊的位置,示意她坐過去。

一旁,畢談戳了戳葉凜,“顏漫來了。”

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通知葉凜,也不清楚,葉凜這次怎麼也真的聽了。

沒說什麼“關我什麼事”,男人轉頭,餘光目送她走到椅子上坐下。

顏漫調了下座椅,然後抬起頭,和他在鏡子裡對上視線。

“怎麼一直看我?”顏漫蹭了下臉頰,“我臉上有東西嗎?”

男人收回目光:“……沒。”

緊接著,後麵上粉底的時候,顏漫又感覺到了男人,若有似無的目光。

她覺得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而且她確實有點心虛。

“好吧,”顏漫坦率承認,“昨晚最後三根小魚乾我確實喂了兩根給糯米,但那是它非找我要的,到時候還你。”

“…………”

麵前的化妝師成功把話題帶跑:“漫漫老師養貓了嗎?”

“嗯,”顏漫笑眯眯地比劃著,“這麼小一隻,白色的,還是雙瞳異色,特彆可愛。”

後麵就聊起了貓來,養貓的人太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午餐是節目組提供的,公司有點事,顏漫把車讓西蒙開過去了,她沒地兒吃飯,就去了葉凜的車上。

他的房車挺大,顏漫和周璿坐在一側,男人和畢談坐在一側。

顏漫用筷子輕輕挑著:“不吃這個。”

周璿低頭,很熟稔地翻出個小盤子放她手邊,顏漫把不吃的挨個挑進去。

挑完之後,她才開始慢吞吞地吃著,二十分鐘後,周璿和畢談被節目組叫了下去,說是有些環節要協調。

周璿拍她肩膀:“你先吃著,我弄完就來。”

房車裡就剩下兩個人,冷風徐徐吹著,顏漫足尖打著拍子,吃完最後一口紫薯。

吃完不能坐著,容易長肉,她貼著門板站了會兒,在葉凜的目光下,慢悠悠地打了個嗬欠。

“又困了。”她說。

“……”

顏漫伸出手,指尖是淡色的粉:“衣服借我蓋蓋?”

男人將外套脫給她,顏漫低頭,甚至都沒多問,熟練地伸手一調座椅,真皮座椅向後一調,她就愜意地躺了下去。

他還挺懂享受,沙發都跟顏宗用的是同款。

意大利純手工定製,據說一年發售不到十件,顏宗寶貝得不行,光是如何懷抱虔誠地坐下去,都能洋洋灑灑講十多分鐘。

顏漫偏著頭,因為這股熟悉感,很快就睡了過去。

她蜷著身子,身上搭著他那件外套,但腳踝蓋不到,露出來一小截,或許是覺得冷,她曲了曲腿。

葉凜餘光看到,手指動了下。

視線轉過去,她正睡得香甜,發絲隨著空調頂風輕輕擺動,手指露出來一截,像是小貓睡著時的輕輕蹬腿,她指尖不自知地勾了勾。

葉凜垂眼。

心臟某處傳來奇異又陌生的,像是輕輕被人捏住的觸感,情緒受她驅使,情感被她操控,目光也牢牢被她掌控,即使她什麼都不做,也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她此刻的活動。

想向她靠近,無論是主動,還是潛意識。

他平日裡最擅長分析人物,媒體說他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神,如此理性而又置身事外,精準地決斷人物在任何時刻的任何情緒,然此刻卻不行——然此刻卻做不到——

他開始手足無措,開始不知如何是好。

一反常態的情緒,無法自控的行為,起伏而紊亂的心跳和不知何時萌發出的占有欲,用任何推論都無法解釋,唯獨除了一條。

他就隻是,單純地,喜歡她而已。

發覺解綁後的心空,他用了這一周多的時間,反複確認,不停叩問,終於得到這個解答。

嘴硬的人總容易連自己都騙過,到此刻才承認,會參加這檔綜藝,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會接下導演組給的戲,也因為合作的對象是她;破例是為她,對組員愈加上心是為她,繞路也是為她……

直到她在他決定中所占的比例越來越大,徹底傾覆掉他對自己有把握的認知,這一刻,喜歡的冰山於海麵上探出一角,而他仍不知道,海平麵以下,究竟還有多少。

這感覺對他而言太過陌生,意外到即使扮演過太多類似場景,這份真實感落到自己身上時,仍是想觸碰而又收回的手。

因為喜歡,所以看見了從未見過的,陌生的自己。

所以生平頭一次,從不會回頭惋惜的人,胸腔中也會生出一絲,類似於後悔的情緒。

稍縱即逝,像盛夏吹過的風,還來不及抓住,就已經消散在蒸騰的暑氣裡。

說服自己不喜歡她,用儘了各種理由和原因,承認喜歡,卻隻需要幾秒鐘而已。

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又是在哪一秒開始不自知地淪陷?

——他想,或許他還需要些時間,才能理出頭緒。

但是沒關係,時間還很長,在她和回憶身上,他總會找到答案。

顏漫動了動腿,將全身縮進外套裡,下巴往胸口處埋了埋。

他指尖停頓半晌,轉向空調按鈕,將溫度調高。

*

顏漫最後是在外麵的嘈雜聲中醒來的。

這一覺睡得舒坦,她伸了個懶腰,努力坐起身來。

西蒙在外麵喊:“人呢?起來了沒有?”

身子晃了下,她又倒下去了。

葉凜看著她:“……”

手在空中抓了幾下,腦內大戰三百回合,顏漫終於閉著眼起來了。

她晃了晃腦袋,將衣服遞給他。

男人全程站在她旁邊,顏漫好不容易收拾完畢,走下車門前,回頭看他一眼,隨口道:“我總決賽,你那麼緊張乾什麼?”

“……”

*

今天下午要拍一些宣傳內容,拍完就是晚上的短片直播。

正當顏漫在攝影棚內忙碌時,八卦論壇的熱度也就此起來了。

【邵維在微博說自己受傷了沒拍成短片,今晚這劇男主換葉凜了?!!】

【臥槽真的假的?】

【我也剛看到,幸好有人開帖了,整個人也是大震驚狀態……顏漫你怎麼敢的呀?】

【她今晚就算贏了也不光彩吧……誰不知道葉凜的號召力啊?】

【就靠自己不行嗎?當時在台上還說找邵維,轉眼就替成葉凜,邵維到底受傷沒都要存疑吧!】

【我就說她當時在台上狀態不對勁,果然還留著這一手啊,沒點心機真是不能在娛樂圈裡混。】

【鐘思怡知不知情啊?競爭對手吧,不需要對方同意嗎?】

【你看她這架勢,鐘思怡有拒絕的機會嗎?】

【也對,圈內誰敢不給葉凜麵子……】

【顏漫完全是沒自信吧,覺得自己線上號召打不過鐘思怡~】

【那還用說,小鐘也是有幾部紅劇女二在身上的,而且出道久,觀眾緣好。】

【舞台爆發可能鐘思怡是吃點虧,因為顏漫太會選人設了,就是走捷徑唄,但是按照拍戲來說,鐘思怡妥妥甩她幾條街。】

【仙俠劇顏漫根本沒拍過吧,連古裝都沒,這種劇很吃適配性,她絕對演不過鐘思怡,鐘思怡經驗豐富多了。】

【誰刪我回帖了?】

【害,今晚不用看了,都內定了還看個屁。希望鐘思怡不要被打擊到,也不要懷疑自己吧,她的表演真的蠻好的。】

【嗯!鐘思怡就算今晚不奪冠也不丟人的!在我心裡她永遠是冠軍,比某些隻知道投機取巧的人好多了!!】

【鐘思怡這個第二在我心裡就是第一!】

播出即將開始前,回帖的風向全轉到了“鐘思怡無冕之王”身上。

八點,兩部短片分為兩個鏈接,同時開啟直播。

顏漫的短片叫《錦葵錦葵》,很快,彈幕齊齊湧了出來。

【顏漫媽媽愛你!!(破音)】

【來看我們家可愛小豬啦!寶貝今晚也好漂亮!】

【嗯?邵維呢?】

葉凜挪了挪凳子,出現在鏡頭麵前。

等待播放開始的時間,彈幕齊齊驚詫:

【我沒眼花吧?!?】

【什麼時候換主演了啊!!CP粉狂喜!!】

【怎麼挪凳子了,為了靠老婆近點嗎(x】

【救命啊本葉凜超話12級大粉完全不知道這個消息!】

【算了各位彆去宣傳了,劇馬上開始了,好好看表演。】

故事開頭,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重病被母親遺棄,氣息微弱,路過的上仙不忍,將魂丹注入法術,放入她心臟,讓她勉強活了下來。

她被一位老人所收養,十五歲及笄那年,老人也去世了。

恰逢有錢人家的小姐生了重病,請來道士,尋求醫治的良方,沒能感動上蒼續命,卻被那道士算出,她的體內有顆還魂丹。

取之,可生死人肉白骨。

於是那些人瘋了一樣地來抓她,隻為了爭奪那筆不菲的賞金,她手心裡有仙氣湧動,卻怎麼也用不出來。

她被逼到懸崖邊,三撥人馬在崖邊為了爭她而交戰,她借機逃竄,卻聽見重重的喊聲:“她要跑了!老爺說,生擒不成,殺了也可!”

於是長長的弓箭被拉起,一箭射中她足踝,她踉蹌著向前奔逃,足邊鈴鐺叮然作響。

少女寬大的衣袍被風吹得鼓起,她脫了力,終於跌坐在樹邊。

淬毒的箭如雨一般朝她襲來,快到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在即將刺入她心臟的瞬間,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將箭羽一分為二,再穩穩插向地麵。

她恍惚,抬眼去看。

晨昏光線投落,照亮他腰間的令牌。

男人一身素色長袍,隻身立於她身前。

他淡淡撩起眼,語調似笑非笑地,卻輾轉出幾絲風流的涼意。

“連個小姑娘都欺負,是不是太沒人性了?”

【謝謝你!!謝謝你啊葉凜!!邵維哪裡演得出來!!!】

【我好土,我就愛英雄救美。】

【我是土狗我愛看。】

他救了她,跟撈著什麼掛件似的撈著她,卻徑直繞著懸崖飛旋而下,她嚇得掙紮,卻換來他一聲輕笑。

“彆怕。”

半山腰之間,竟有一處小屋,看樣子是他的居所。

他將她安置在這裡,第一時間為她找出金創粉,灑上她的傷口。

這粉能解百毒,疼痛卻很深,絕非常人能夠忍受。

但預想中的哭號並未來臨,他抬起頭,見她額角已經沁出汗意,嘴唇翕動,卻沒說出話來。

他笑,“是個小啞巴?”

【woc哈哈哈哈哈顏漫真的演啞女了?】

【葉凜我不準你笑她!我們寶貝肯定是上輩子做了啞巴這輩子才要說這麼多話!】

【你們真是親粉絲,真的。】

她並非啞女,隻是方才驚嚇過度,連要怎麼說話都不會了。

男人掰斷她腳踝中的箭羽,她痛得瑟縮,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抬頭看了她一會兒,又笑了聲。

第二天上藥的時候,丟給她一隻木棍。

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換個東西咬,”他挑眉示意,“免得一疼就咬嘴唇,我看你都咬出血了。”

她卻輕輕蹙起秀氣的眉心。

他笑:“怎麼,還嫌不好看?”

【你把你的嘴給她咬,這點道理都不懂?】

【言之有理,椰林的嘴還是挺好看的(點頭)】

【這話你們也他媽說得出口啊。】

掰斷了箭羽之後,剩下幾天的上藥,便都是她自己來了。

很快她的腿就恢複好了,中途還被男人帶出去打獵,當然,因為力氣太小慘遭嫌棄,隻完成了最後吃肉的那個環節。

她隱約知道他是個劍客,手裡最喜歡的那把叫白鶴劍,每晚睡前都要擦拭一遍,然後枕著它入睡。

她露出不解的表情,他便會道:“浪跡天涯的劍客,身上有也隻有它陪伴,因此不能丟,要好生愛惜。”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失落。

可惜他沒有看出。

【葉凜!你mua的!她不算你的陪伴嗎!】

【椰林:角色行為勿上升演員。】

【顏漫真的演什麼像什麼,這個小啞巴演得看起來都不像個話癆(?)】

【嗯,這種角色很考驗眼神能力,所有情緒都要通過眼睛傳達,她演技真的被低估了。】

轉眼快要分彆,雖然他從沒說過,但她也隱隱有了預感。

越來越頻繁的飛鴿傳書,以及他越來越晚歸家的時間。

【漫:愛上一個不回家的男人。】

分開的前一天,像是閉塞的某處突然被打開,她終於能開口說話。

看著他轉身的背影,她急忙想叫住,卻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你……”

男人回過身,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尾:“原竟不是個小啞巴?”

那是分開前的,倒數第二句話。

最後一句是:“你什麼你,叫哥哥。”

那聲哥哥沒能叫出口,因為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他留下一封信告彆。

她體內有仙氣,又被誤會是扮演啞女來保護自己,他理所當然認為她恢複好了,也擁有自保能力。

他給她留下了一個錢袋,以及離開的路線圖。

信封最旁邊,是一個能遮臉的鬥笠。

後來摸索著想來殺她的人都被他解決了,戴上鬥笠,便不會有太大危險。

他的出現和離開都如此輕鬆隨意,仿佛不講兒女情長的江湖俠客,一顆心,都用來欣賞這江湖美景。

他走了,她卻不能。

信的最後是四個字,江湖再見。

再見是怎麼見,江湖又是哪個江湖?

遇見他時海棠花開得正盛,後來每年海棠開花,她都會回去。

但他始終沒有再來。

後來她的人生也就不過那般,投奔了一處府邸,過著尋常人的生活。

很多人踏破門檻尋親,都被她一一拒絕。

夫人問她緣故,她卻答不太上來。

她覺得很荒唐。

她喜歡上一個人,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也找過他,按照他腰間令牌的模樣臨摹出相似的,幾乎翻遍了整座城,卻找不出第二個有此令牌的人。

她找了他許多年,終於決定放手交給命運,夫人為她舉辦的比武招親上,她再次見到他。

招親前一晚,夫人過壽,園中設宴。

她嫌正廳吵鬨,輾轉行至院後小亭,隻見一個熟悉身影側坐在欄杆旁,仰頭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