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元侯……是魏國公府六小姐嫁的那個東元侯府?”
“這不是廢話!可憐這六小姐,嫁進去沒過一天好日子,夫婿走了,一家子老弱婦孺還都病倒了,現在好不容易湊點錢想買個落腳的地兒,卻被人從中作梗,我聽說那房子在郊外,本來談好了,才隔一日就變卦了!”
“你們說會是誰乾的?”
“還能是誰啊,昔日東元侯府勢大,得罪的人不少,像他們這等落難的權貴,等著落井下石的人還少了?”
“不會是七皇子吧?聽說就是這貨背叛了東元侯父子,才害他們被擒,否則今天皇位上是誰還真說不準。”
“這話你也敢說?不怕被抓進去?”
“就事論事罷了,話說回來,論華府真正的仇家,當年華極世子冠絕京城,力壓無數青年才俊,聽說新皇還是三皇子的時候,就跟他是死對頭,兩人少時第一次見麵還打過一架,不會是皇帝乾的吧?”
“……兄弟聽我一句勸,今天就收拾收拾包袱跑路吧,什麼話也敢說,還懷疑到皇帝頭上了,我佩服你。”
“當今餘宰相也不是不可能,他堂堂一個宰相,過往這幾年沒少被東元侯父子壓得死死的,一個屁都不敢放,現在蓄意報複也能理解。”
“我聽說是汝陽侯府呢,汝陽侯府嫡幼子李襄不是才跟六小姐求親?他為了逼六小姐嫁給他,故意刁難人!”
“唉……自古美人難逃強權啊,六小姐生得好,人品高,樣樣皆好,這樣的佳人誰不動心?我聽說那日在華府大門口,李襄本是帶了官兵上門,見了六小姐,直接讓官兵回去了,自己當場放了話,願意遣散妾室,隻為求娶她一人。隻可惜六小姐癡情已久,哪是這麼容易打動的?”
“所以李襄才會使計刁難啊。他就是要讓六小姐知難而退,知道嫁給他才能得庇護,不嫁便要任人欺淩,時間久了,誰能扛得住?”
……
時下風氣崇尚言論自由,良民百姓言事無罪,滿京城百姓發揮腦洞大膽猜測,把京城有名的權貴高官都懷疑了遍兒,連皇帝都被隱晦映射過好幾回,這事風聲還傳到朝堂上。
李襄當天下午去了華府拜訪。
門房不讓進,說少夫人正在休息不得空,老太太也病著沒法見人,他硬是闖了進去。
虞憐正在給院子的花澆水,他見了遠遠站著,“憐兒,那事我聽說了,不是我乾的。我知道是誰派人去打招呼的。”
虞憐放下水壺看過去。
青年站直了身體,忙說道:“是七皇子,那廝最是陰險沒種,他本就背叛了東元侯和華極,現在還要趕儘殺絕,憐兒你就嫁給我吧,你隻要嫁給我,他不敢拿你如何,我還幫安排華府的人,讓他們有處落腳,保證沒人敢找麻煩!”
“憐兒,你信我,我是真喜歡你,我以前是風流,可是我見了你之後,才知道情之一字是什麼滋味兒,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虞憐淡淡說:“誰許你喊我閨名?”
李襄忙說:“不喊不喊,你答應改嫁我,我就不喊。”
虞憐:“這事謝謝你,來人,送客。”
李襄站在原地看著佳人關上院子大門,將他阻隔在外。他不甘心大喊:“難道我一個活著的人還比不上一個死人?!”
忽然胸口一痛,一塊石子啪的一聲掉到地上,再看遠處,一對雙胞胎男童睜圓了眼睛狠狠瞪著他,像兩頭小狼崽。
李襄咧嘴笑,“小崽子,知道爺是誰嗎?”
男童舉著彈弓威脅,大喊:“你這個壞蛋,快滾出我家!”
李襄走過去將兩個男童一手一個提溜起來,在半空中晃了一圈,笑得肆意,“你大哥都化成灰了,你們兩個小崽子最好還是老實點,今天看在你們大嫂麵子上,爺不跟你們計較。”
說完就將兩個男童丟在地上,背著手大笑一聲走出去。
男童捂著屁股瓣兒,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聲驚天動地,停不下來。
虞憐開了門出來,兩個雙胞胎正哭得起勁兒。
她將兩個孩子從地上揪起來,大的那個牽住她的袖子抽噎著問:“大哥是不是死了?”
小的那個也紅著眼睛盯著她。
虞憐一手一個,將兩個男童帶回院子,兩個小破孩本來還不太願意,虞憐凶了一句,才乖乖聽話。
她知道這些日子,府裡三個小孩都被關在公婆院子裡,不許出來,也沒人跟他們說過兄長華極出事,三個小孩懵懵懂懂還以為他們大哥真是被朝廷派去打仗了。
她讓兩個小孩捧著點心吃。
小的那個告狀,“壞蛋說大哥化成灰了,他才化成灰,他全家化成灰灰!”
虞憐從一開始就不太讚同婆婆的做法,三個小孩雖然不大,但也六七歲了,到了可以知事的年紀,況且家族遭遇這麼大的事情,他們本該迅速成長起來,焉有像從前那樣躲在父兄背後玩耍的道理?”
所以她輕輕歎氣,手裡捧著茶盯著茶湯發呆,說:“是啊,他死了……”
兩小孩一靜,忽而哭得更大聲了,氣呼呼地紅著眼睛,瞪她兩眼,啪嗒啪嗒跑了出去。
虞憐吩咐二丫跟過去,指尖輕擦眼角。
這身體絕了,一提起華極就掉眼淚的習慣性反應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翌日一早,李襄又來了,送上一份房屋契書。
“憐兒……”
虞憐看他一眼,李襄改口:“六小姐,我昨日回去想了想,為了洗脫我的嫌疑,我免費送上一座三進院子,你們隨時可以搬進去。”
虞憐:“無功不受祿,李公子好意我心領了。”
李襄還真從沒在美人身上受挫,他越是頻頻被拒,越是來勁兒,看著虞憐對華極情深義重癡心不改,偏偏對他冷淡之際,他心裡大恨,恨不得她將目光多放兩眼在他身上,將這情移到他身上!
討好佳人不成,他又心生一計,午時二丫匆忙來報:“少夫人,我們大門口聚集了好多老百姓,正喊您出去呢。”
“李公子也在門外。”
虞憐將大門打開。
李襄正說得起勁兒:“百姓們,有奸人欺負六小姐,威脅牙保和賣房的百姓,不讓他們出售房屋給華府,要讓這一家子流落街頭,可憐六小姐憑著一腔情義進了華府,卻被壞人欺負到這個份上,我們難道不該幫她一幫?”
“幫!我早就想說了,像六小姐這樣人品高華的女子,就應該值得我們大家擁護!”
“隻是要從何幫起啊,我們一群沒權沒勢沒銀子的小老百姓,除了一張嘴,能幫上什麼?”
“我提議,我們聯合一塊互相作保,官府規定若有十人作保亦可交易田宅,賣房子的也不用害怕有人找你麻煩,若誰來找麻煩,自有我們大家夥出麵一塊保你,再不濟還有我李襄在!”
看虞憐出來,有個漢子喊道:“六小姐,我有個堂叔是個富商,有兩處宅院出售,我帶你去問問他。”
“我家也有房子賣,隻是小兩進,還望不嫌棄。”
“來我家看來我家看!”
圍觀的百姓爭先恐後地喊起來,他們本就對虞憐有天然的好感和濾鏡,哪怕那日沒親眼目睹的,在這些時日的話本故事詩詞轟炸下,也對她充滿了敬佩和憐惜。
如今有李襄這個汝陽侯府嫡幼子牽頭,他們一腔不平的心也就有了發泄的地方,英雄氣概上來,光是現場竟有二十好幾個人邀請她去看房,還有七八十人報名,願意參加作保。
李襄得意地看眼虞憐,跟她擠眉弄眼。
虞憐哪怕對這個紈絝子弟好感不大,當下也回以笑意,表示感謝。
暗地裡的黑衣人看著著急,明明才給主上去信不久,見此沒忍住又寫了一張小紙條兒:【爺大事不好了,有人跟你搶妻!少夫人還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