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琅劍尊沒有說話,但肉眼可見的,臉色不太好,比之前更加冷漠無情,整個人都毫無人氣。
見他不語,張道陵也沒有再多問,隻是盯著水鏡畫麵中的謝箏,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個世界的本質,其實早在他從下界飛升上來之後,就有所猜測,後來拜入太清聖人門下,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接觸到了七神座共同守護的秘密。
當世界最高意誌擁有自我意識,並且怎麼看都隻是一個心性極為普通的人,他就知道,‘造物’的能力,是沒有辦法永遠持續下去的,總有一日他們會麵臨這樣的絕境。
因此,這十數萬年以來,他們這些覺醒之人,從未停止過努力。
可即‘秩序’之下的七神座,每一個人都用不同的方式,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也依然無濟於事。
因為從根本上來講,三千界連帶著他們這些誕生於此的生命,都隻是虛假脆弱的投影罷了,他們知曉真相與後果,做了無數嘗試,也沒有改變這一切的能力。
凡人求長生,須天時地利人和入道忘我,才能達到接近天道的程度,即便如此,能活著飛升者,萬不存一。
可世界之上的最高意誌,卻擁有無數的私心,做出了許多錯誤或是不妥的決定。
這個令人絕望的事實,怎麼想怎麼可笑。
或許從一開始,三千界的誕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事實上,自知曉真相那一刻開始,張道陵便已經不會產生諸如此類的情緒了,最後結果不外乎生或死,他自己倒是無所謂,隻是實在不想看到三千界的生靈,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就此湮滅於時間海中。
誰都沒有做錯什麼,誰都不該承受這樣的後果。
想到這裡,張道陵忽然覺得有些嘲諷,他從未學過女媧大神的‘愛人’,也從未真的愛過腳下螻蟻一般的生靈。
卻不遺餘力地奔波了十數萬年,隻為了給他們尋得一絲生機。
但他們的努力都是徒勞,最後竟然讓一個與一切孽障毫無關聯的孩子,來承受這一切。
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四下突然就一片寂靜,本來就無人說話,這下更是安靜到有些詭異。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中忽然響起了一絲細微的風聲。
張道陵抬手一抓,手中赫然出現一張疊成飛鳥模樣的信箋,瞧見上麵的署名,他動作微微一頓,然後偏頭去看半晌都沒有動靜的翠微山主,聲音淡淡的道:
“是你們長生天傳來的消息。”
翠微山主本在走神,陡然聽到這話,驀地回過神來,還有些不解,長生天傳來的消息,與他有什麼關係?
張道陵見他這副反應,麵色更冷了:“你即是入了長生門下,他死了你還在,長生天的爛攤子,難道不該由你來收拾?”
翠微山主:“……”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如今一介魂體,脫離了天道之劍,尚不知能存活幾日,這人就這麼上趕著奴役他?
就在他還想掰扯幾句的時候,荀琅劍尊站了出來,眉目冷淡,聲音也聽不出幾分情緒。
“信交給我,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