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中,六爺幾乎足不出戶,政協也不去了,反正年齡大了,開會時經常走神打盹,乾脆請了長假在家揮毫。讀蕶蕶尐說網
楚明秋鄙視過後也沒鬨騰,生活還是按部就班,不過現在他的活動範圍大了,可以出府了,當然是在穗兒的看護下。
楚府的確很大,大到這條胡同就以楚家命名,楚家胡同,楚府幾乎占了整條胡同,從這條胡同出去,便是燈帽兒胡同,這條胡同便不像王拐子胡同那樣安靜,熱鬨非凡,雜貨鋪,飯店,剃頭鋪,應有儘有。
出了燈帽兒胡同的西邊不遠便有個菜市場,現在這裡蓋起了菜店,周圍的居民,包括楚府都到這裡買菜。
楚明秋現在幾乎每天都要出府玩上一謝時間,家裡的小孩太少了,楚誠誌和楚箐在春天時被楚寬元接出去上幼兒園了,楚明秋現在想當“明星”也沒觀眾了,哦,還有一個,忠實觀眾,穗兒,不管他做什麼,總在他三米之內。
楚府很安靜,平常在家的也就是六爺老兩口,另外楚明秋的大嫂常欣嵐也常在家,這位大嫂基本不出門,在家也不管事,她管不了楚明書,也管不了楚寬光楚芸這幾個兒女。楚明書在外養了一房小妾,她知道後也不吵不鬨,小妾的兒子楚寬遠堂而皇之的進到楚府,她也不管,隻是不準到她的房間。
楚明秋開始很看不懂這大嫂,整天待在家裡作什麼,她既不喜歡看書也不喜歡看戲,不喜歡養花也不喜歡逛街,幾乎看不出她有什麼愛好,直到有一次她到六爺嶽秀秀麵前告狀,說楚明書從家裡拿了多少錢出去,不知道乾了什麼。
六爺怎麼處理的楚明秋不知道,可大嫂算賬時那份認真執著,一筆一筆清清楚楚,沒有絲毫誤差,楚明秋才明白她的興趣在那,這完全是個合格蓏嘛。
人員精簡後,府裡空蕩蕩的,院子裡除了暴烈的陽光,再沒有其他,花壇裡的花也無精打采,所有人幾乎都躲在房間裡。
“嘿!”百草園裡從來都有突氣的聲音傳來,楚明秋光著上身,雙腿紮成馬步,雙拳收在腰間,一拳一拳的擊出,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脊背滑下。
揚聲吐氣,右拳揮出,收在腰間,左拳再度揮出,再收回縮在腰間。
枯燥的練習一遍又一遍,吳鋒告訴他,習武就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楚明秋卻比以前更加認真。
沒有其他原因,自從發現被坑後,楚明秋對前途和錢途有了極大擔憂,甚至有些恐懼,這是對計劃出現巨大偏差,對未來命運的不可知,而產生的恐懼。
練了一個多小時後,楚明秋才收束好,回到房間裡,跳進穗兒準備好的溫水桶裡,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換上件海魂衫,再喝一碗冰鎮酸梅,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透著涼意。
爽!
從桌上的書堆中抽出本《楚辭》靠在椅子上看起來,《幼學瓊林》早就學完了,老師開始教《楚辭》,楚明秋以前從未感到《楚辭》有什麼意思,可現在卻感到無儘的淒美。
“……。。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看多了無病呻呤的肥皂劇,虛情假意的愛情戲,矯揉造作的辮子戲,再讀這《國殤》,簡直令人迷醉。
視死如歸的士兵,帶長劍背負強弓,走上血肉橫飛的戰場,即便眾寡懸殊,即便刀斧加身,依舊頑強進攻,絕不退縮,絕不屈膝。
穗兒在旁邊作著針線,聽著楚明秋大聲朗誦,她不清楚這詩是什麼意思,可楚明秋的誦讀卻給了她種彆樣感受。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受,隻覺豪情在胸中激蕩,似要噴薄而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那怕前麵是座刀山也會撲上去,頑強攀登上山峰。
穗兒很想問問可她沒有,楚明秋念書時,不準人打攪,這是府裡的規矩,即便要有什麼話,也要等楚明秋讀完之後再說。
輕輕咬斷線頭,將衣服展開,一件中山裝的雛形展露出來,很顯然這不是楚明秋穿的,將衣服鋪在桌上,仔細看看針腳,將旁邊的袖子拿過來比比。
“穗兒姐姐,穗兒姐姐。”
從院子裡傳來聲呼喚,穗兒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出門一看卻是嶽秀秀身邊的丫頭豆蔻,穗兒連忙噓聲。
“瞎叫什麼,少爺正在念書呢,小聲點,”穗兒責備道,她不識幾個字,這幾個字還是少爺教的,可她對讀書人總是羨慕尊敬的,打擾少爺念書,是極大的錯誤。
“說吧,太太有什麼吩咐。”
穗兒現在在丫頭中的地位挺高,一年前,外院的一個老媽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責罵穗兒,被楚明秋瞧見,四歲的楚明秋大怒,不但將老媽子痛罵一頓,還非要將老媽子趕出府去,從那以後,府裡所有人都知道,穗兒不能惹,惹了她背後的少爺不會善罷甘休。
豆蔻吐下舌頭朝裡麵看了看才笑道:“好事,少爺可以不念書休息會了,老爺太太讓去前廳呢。”
穗兒有點意外,六爺嶽秀秀很看重少爺念書,自從少爺啟蒙以來,就沒見他們在少爺念書時間來打攪過。
遲疑一下,穗兒才說:“這可不比從前,少爺現在用功得很,我去說一下吧。”
自從知道錢途有險後,楚明秋是比以前用功多了,不但練武練琴更加認真,讀書練字也積極多了,隔三差五便上一趟如意樓,挑本書便下來,要不然便纏著六爺,聽他講如何鑒彆古董。
這一纏不要緊,楚明秋發現六爺肚子裡的貨真多,不但從各種收藏,古硯古畫古書古玉,到玩鳥玩蟲,無所不通,簡直就是個雜貨鋪,地地道道的燕京老頑主。
從六爺這裡,楚明秋也算知道楚家的家底了,六爺總是說著說著便拿出幅畫或書,讓他鑒彆,唐宋元明清,那個時代的都有,楚明秋估計,就算將這些東西賣了,也能在釣魚台七號院買上兩套房子了。
最讓楚明秋意外的是,他平常坐的那些椅子凳子,小時候拿刀在上麵練習雕刻,這些東西居然都是紫檀木的,知道這一點後,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給砍了,敗家呀敗家,這可是紫檀木,前世逛過家具城,紫檀木家具多少錢,他都不敢問價。
楚明秋痛悔之餘,在家裡就有點施展不開了,包括他自己的房間,連坐椅子舉動也不敢大了,吳鋒曾經很奇怪的問他,他扭捏半天才告訴他,屁股下麵坐著幾十上百萬的東西,怕坐壞了,逗得吳鋒哈哈大笑。
吳鋒把這事告訴了六爺,六爺大樂之後告訴他,無論是錢還是古董,不過都是些玩意,玩意就是為人所用,為人所樂,隻要不是故意破壞,用過樂過就成。
看著帶著幾分戲謔的六爺,楚明秋深為自己的怯懦羞恥,老爸這是什麼境界,自己難望其項背,由此他才恢複到從前那樣自由自在。
“少爺,少爺,老爺太太讓你去前堂。”穗兒過來悄悄的叫道。
楚明秋將一段書念完後才回頭問:“有什麼事嗎?”
豆蔻過來笑著說:“芸小姐回來了,帶著她男朋友回來了,老爺讓少爺過去認識下。”
“楚芸回來了,她也有男朋友了。”楚明秋沉凝下,他對楚芸印象不深,隻是感到她有些孤傲,與誰的關係都不是很親熱,幾年前,楚芸在外麵找了個工作,好像是什麼出版社的編輯,現在聽聞她有了男朋友,這倒讓他有些好奇了,她看上的男人是什麼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