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為六爺治病(下)(2 / 2)

就這蘭竹圖來說,你看,這竹,失了三分蒼翠,這蘭,失了兩分清幽,再看這題跋的字,這畫最大的漏洞便是這題跋上的字,這根本不是文征明寫的,文征明的字,溫潤秀勁,法度謹嚴而意態生動,與他的畫風極其相似。而這字,簡直就是烏龜爬,三分柳體三分顏體簡直四六不靠,比起你來,也不過是稍強。

這印章也有問題,這上麵有徵明印悟言室印,可沒有微草堂印,相傳文征明的蘭竹圖,在清末為上海沈家收藏,沈家微草堂藏品極多,其藏品皆蓋有微草堂印,民國之後,沈家衰敗,藏品多有出讓,蘭竹圖才失去消息。”

六爺說到這裡語氣略微低沉,手指在印章上輕輕扣動,一會兒舉起來,手指上沾著幾粒朱紅色的印泥,六爺的嘴角露出了笑意,楚明秋垂頭喪氣沮喪無比。

“我找那小子去。”楚明秋就要收畫,六爺淡淡的攔住他:“算了,算了,現在你上那找去,琉璃廠的規矩便是,打眼了,自己認,沒帶找後賬的。自己沒本事,把假貨當作真貨,再找後賬,惹人笑話,就當買個教訓吧。”

穗兒聽不下去了,端起茶壺便進屋去了,到了屋內見到吳鋒正和嶽秀秀閒聊,便禁不住埋怨起來。

“吳老師,少爺年紀小,你可是大人了,怎麼不攔著他點,看看,現在瞎掰了吧,兩千塊買幅假畫回來。”

吳鋒沒有言語,隻是望著穗兒露出好玩的微笑,穗兒更生氣了:“你還笑得出來,…。,真是的。”

吳鋒朝外看了眼,見六爺和楚明秋還在百草園中,聽不到屋裡的說話聲,便壓低聲音問:“老爺子說值多少?”

“最多五十。”穗兒沒好氣的給他個白眼,手裡卻沒閒著,將水瓶提起來給茶壺添水。

“你猜少爺花了多少錢?”吳鋒的笑容有幾分神秘。

“兩千,哼,兩個冤大頭,以後彆再去琉璃廠了,儘亂花錢。”穗兒的氣挺大,語氣也挺衝,對吳鋒絲毫不客氣。

吳鋒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搖著頭說:“穗兒呀穗兒,你呀,…。”

“我怎麼了,你這人…。”穗兒真著急了跺著腳,粉臉漲得通紅,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句話來:“還有沒有點責任心了。”

“你呀,你被那小狐狸給騙了,那裡花了兩千,今天出門才帶五十,攏共也就花了三十塊。”吳鋒壓低聲音揭開謎底,眼中戲謔的笑意愈發濃烈。

“啊!”穗兒呆了呆不相信的看著他:“不可能,剛才他說的是兩千。”

“買這幅畫本就是為六爺……。,”吳鋒歎息著搖頭,看著嶽秀秀說:“他認為六爺這是心病,心病還要心來醫,讓他多說話多操心,感到自己活在世上還有意思,病就會漸漸好起來。

奶奶,彆看秋兒好像有點痞性,卻是個至孝之人,這法子恐怕是他苦思多久才想出來的。陪老爺子唱戲,今天到琉璃廠買假貨,都是為了給六爺治病,唉,他這小小年紀,真是難為他了。”

嶽秀秀和穗兒這才明白,想到兒子的辛苦,嶽秀秀的眼眶微微發紅,好半天才說:“難得他有這份孝心。”

六爺回來時躊躇滿誌似乎一切都不在他眼中,那股嶽秀秀熟悉的神采又回到他身上,楚明秋走在他身邊,想去扶他卻被伸手打掉,昂首闊步的走到飯桌邊坐下。

“小子,沒你老爸,你還真不行,跟著老爸多學點,彆再被人蒙了。”

“那是,薑是老的辣,您老人家出馬,頂三四個我了。”楚明秋佩服得五體投地,嶽秀秀也在旁邊配合著笑道:“兒子,沒事,下次去琉璃廠淘個好東西回來,給他看看,咱兒子還是有本事的。”

“嗬嗬,就他,我再教他幾年吧,麻事不懂就敢淘琉璃廠,”六爺筷子點點楚明秋:“以前朱家的二少爺朱富貴號稱神眼,民國十二年,在琉璃廠花了二十萬買了個商鼎,結果呢,打眼了,一百塊都嫌多。小子,你還嫩著呢。”

楚明秋咧咧嘴,倒吸口涼氣,二十萬,這坑可夠深的。六爺又接著說:“這古董,你不但要知道真的,也還要知道怎麼作成假的,作假的手法層出不窮,瓷器,書畫,玉器,各行各業都有門道,這裡麵水深著呢。”

一頓晚飯,六爺口若懸河從頭講到尾,足足吃了兩碗,才心滿意足的下桌。穗兒豆蔻早知道原委,倆人都憋著笑,直到吃完了才跑到廚房笑個不停,小趙總管卻什麼都不知道,幫著楚明秋,一個勁的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