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區委會之上(2 / 2)

回到辦公室,楚寬元翻了翻材料,這份材料並不詳儘,或者說前麵詳細,後麵簡單,前麵的都是政協人大報上來的,還有區統戰部報上來的,後麵是下麵各單位報上來的,隻有簡單的主要事實。

楚寬元主要翻了下政協的,很快便找到嶽秀秀的名字,他一目十行的掃過那些事實言行,找到最後的處理意見,定為第六類。

看到這裡,他稍微舒口氣,不幸中的萬幸,這個結果還算可以接受;很快他又找到父親楚明書的名字,他的處理便重多了,定為第一類。

楚寬元連忙細看楚明書的右派言行,楚明書在整風中支持二十年贖買,認為合營後浪費驚人,藥廠領導不懂如何製藥,外行領導內行,私方經理沒有權力,原楚家藥房的規章製度受到破壞,夥計沒有培訓便上櫃台,等等,這些言論都被視為向黨進攻,按照標準,劃為一類也說得過去。

“唉!”楚寬元隻能重重歎口氣,他正要合上材料,卻又發現一個熟悉的名字,秦叔業,一張蒼老的麵容浮現在腦海,隨即這張麵容被另一張嬌美的麵容覆蓋,一時間浮想聯翩。

楚寬元呆住了,兩張麵容不斷在腦海交替,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本以為已經忘了,可沒想到她依舊停留在他腦海深處。

他有些驚慌失措,他不知道將來如何麵對她,他還記得,當年,秦叔叔與爺爺談笑風生,那個小女孩就和他一塊在院子裡玩,一塊鑽假山,一塊上學,她追著自己叫寬元哥,再後來..,他們在花樹下擁抱接吻,再後來,他離開了燕京,為了國家民族拿起了槍,而她則留在燕京,陪著父母和祖父。

再後來..

“當,當,當。”敲門聲將楚寬元驚醒,他連忙將眼角的淚水擦去,穩定下情緒才叫道:“進來。”

於秘書長推門進來,看看他的神色遲疑下才告訴他到會議室開會,還特彆關照將材料帶上,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楚寬元搖搖頭沒有開口。等於秘書長走後,楚寬元用冷水洗了洗臉,才推門出去。

等他到了會議室時,其他人都已經到了,都在等他,楚寬元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在建國之初,會議室內的座位沒有規定,除了主位留給主持會議的,其他位置誰先到誰坐。可漸漸的,座位便固定下來,劉書記一定是主持會議的首位,他的下手是常務副書記孫滿屯,孫滿屯的對麵是張區長,楚寬元一般坐在張區長的下手,潘書記則在他的對麵,最後才是於秘書長。

劉書記見人到齊了,便宣布開會,簡單寒暄幾句後拿起麵前的資料說:“資料大家都看了吧,今天的會議就是討論各區報上來的右派名單,以及如何處理他們,大家先說說吧。”

楚寬元咽了下口水便要開口,沒想到對麵的孫滿屯卻首先開口道:“那好,我就說說,反右是黨中央部署的,偉大領袖M主席親自指揮的,對這場運動我堅決支持,將房子打掃乾淨,這很好,可M主席也說了,右派隻是一小撮,我們要分清香花和毒草,我認為我們應該深刻認識這個講話,同誌們,M主席比我們看得遠呀,這是在提醒我們,在反右的同時也要警惕左,警惕左傾擴大化。”

孫滿屯的話還沒說完,不但楚寬元,包括劉書記張區長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孫滿屯這無疑是給這個會議迎頭一盆冷水。

楚寬元更是奇怪,如果說他想出麵還有私心在裡麵,可孫滿屯不一樣,他是兩年前從陝西調來的乾部,此前一直在西北工作,屬於西北乾部。

所謂西北乾部,這其實是黨內的對曆史的一種稱謂,在長達幾十年的革命鬥爭中,各根據地各軍隊,自然而然的形成以根據地領導為中心的派彆,對這點,連最高領袖自己都沒法否定。

更重要的是,孫滿屯是孤身上任,不但沒帶下屬,甚至連他老婆還在陝西農村種地,楚寬元去他家作客過,孫副書記和他一個級彆,可孫家與楚家完全是兩個天地。

孫滿屯家的客廳連領導乾部必備的沙發都沒有,家裡簡陋得堪比楚府下人,除了房子大點外,連楚家藥房二掌櫃的家都不如。

為此,楚寬元還過問過,以為是後勤處沒有提供,可後勤處長告訴他,沙發等家具是孫書記自己退回去的,孫副書記說他用不起。

用不起,這讓楚寬元很奇怪,可後來他和孫副書記聊過,孫副書記告訴他,他一家還在農村,父親還有病,老婆留在老家照顧,他每月工資的一多半要寄回家裡,少點家具,就少點租金,楚寬元聽後非常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