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種禍(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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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我又不會算命,是不。”楚明秋當然不敢承認,又拿出慣用手法開始胡攪蠻纏了,試圖用那張天真無邪的娃娃臉打動楚寬元:“你不是不知道,家裡人口多,老爸又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今兒他說要吃白麵饅頭,我能給窩頭嗎,再說還有狗子,虎子也經常在家吃飯,熊掌叔和熟地叔,也一樣在家吃飯,他們在楚家幾十年了,我能問他們要糧票嗎,不去市場買,我上那弄去;市場買不到,隻有自己種,難不成不成去搶呀,我說寬元,這一年多,那特供本也不靈光了,能買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從去年年底開始,特供本的效用大幅度降低,以前還可以買糧買肉,現在也就可以買點高級點心高級糖果高級煙酒之類的。

所謂高級點心,也不過以前的桃子糕桂花糕之類,普普通通的糕點,楚明秋都不愛吃;

高級糖果就更逗了,也就是奶糖水果糖,楚明秋懷疑上麵的劃分方式便是看是不是紙包著的,紙包著的糖便是高級糖,低級的大概就白糖冰糖紅糖之類的,可以憑票買到。

楚明秋吃過這些所謂高級糖,這要撂前世,也就是大路貨,連珍品都算不上,現在卻帶上高級的馬甲,堂而皇之的要特供本,靠!

楚寬元沒有被楚明秋迷惑,依舊盯著他,讓這貨心裡有些發毛,楚明秋覺著他是不是該換一套把戲了,這套把戲好像好多人都有免疫力了。

楚寬元慢慢低下頭,楚明秋伸長脖子,見楚寬元在龍飛鳳舞寫了兩行字,簽下自己的名字,楚明秋鬆了口氣,今天算是沒白來,好歹這化肥算是弄到了。

楚明秋急急忙忙走了,楚寬元坐在辦公桌後,好長時間沒有動一下,沒有心思做工作,腦子裡一遍混亂,良久,他伸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嘴茶葉沫子,一怒之下將杯子摔得粉碎。

回到家裡,他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夏燕,沒成想,夏燕對他的那些想法嗤之以鼻,她滿不在意的勸道:“有些事你是沒有辦法的,再說大躍進不是你發動的,你在這自責什麼,再說了,困難,咱們黨什麼時候不困難了,從成立那天起,便受到封鎖追剿殘殺,有過不困難的時候嗎,就算現在,美帝國主義還在封鎖咱們,寬元,我看你也彆胡思亂想了,你忘了,上次爸爸說的什麼,要緊跟組織,要相信M主席,柯老不是說過嗎,要相信M主席到迷信的程度,跟隨M主席到盲從的程度。”

夏燕的父親夏司長是申城市委書記柯老的愛將,長期在柯老領導下工作,而柯老最近幾年很得最高領袖賞識,不但將申城還將整個華東地區都交給了他。

“可.”

“可什麼可,你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麼,”夏燕沒有讓他說出來,立刻打斷他的話。楚寬元卻沒有理會,搖著頭低聲說:“我覺著,這大躍進,人民公社都搞錯了,M主席這次恐怕看錯了。”

夏燕聞言臉都白了,她壓低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楚寬元,你要再這樣,離右傾分子也就五十步了,下次去北大荒就該輪到你了!”

楚寬元躺在床上,右手枕在後腦勺下,兩眼茫然的望著天花板喃喃的說:“這可怎麼得了,怎麼得了。”

夏燕走到他麵前,手撐在床上地頭看著他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楚寬元,我再次提醒你,你要還想要黨籍,要這個家,你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拋開,否則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孫滿屯的前車之鑒還不遠!”

楚寬元覺著和夏燕的交流越來越難,倆人的分歧也越來越大,可讓他沮喪的是,最後的結果好像每次都是她對了。

接下來幾天,楚寬元借口檢查麥收狀況,跑遍了全區每個公社和每個生產隊,檢查麥收,最重要的是檢查社員的口糧,他警告書記社長們,這裡是燕京近郊,每個社員都找得到新華門在那,出了問題,他們一腳便能上新華門,到時候中央追查下來,誰也負不起這個責。

一通話讓各公社領導臉色如土,公開場合誰都不敢說,私下裡,公社書記們紛紛向他訴苦,產量報少了,上麵不答應;報多了,肚子不答應,他們是兩頭受氣。

“以前不管了,今年你們一律按實際產量報,誰若再象以前那樣,彆怪我不客氣!社員的口糧一定要保證,要留足!”楚寬元說這話時,神情異常嚴厲,書記們連連點頭。

澱海,是張智安的區,很快便有人將楚寬元的話一字不漏的報告給他,張智安卻沒有過問,相反卻私下裡找到楚寬元,告訴他今年澱海區的外調糧食要下調。現在各區縣小麥收割已經結束,按照慣例市裡麵會召開一個糧食工作會議,參加這個會議的一般是各區縣負責農業工作的副區長,會議的重點便是調糧,各區縣要調多少糧食出來就在這個會上確定。

有了張智安的支持,楚寬元更加大膽了,他以查看水稻種植的名義再次走遍全區各公社,這次他明確告訴各公社書記,一定要重視口糧,寧可少交點,也要給社員留足口糧,同時再次放鬆限製。

“有些地不適合種水稻,可以種些南瓜,胡豆這些東西,社員的自留地沒有了,但我看好些田坎也空著,可以將這些田坎分給社員,讓社員們種點蔬菜也是可以的,社員也是要吃菜的,這也不違反國家政策。”

自留地是集體化運動的產物,國家規定,自留地不得超過人均耕地的5%,這些自留地在大躍進高氵朝時,全部被收回。自從收回自留地後,社員們私下裡抱怨極多,這自留地給社員留下一點靈活操作空間,是社員家庭收入的額外補充,現在全沒了。

楚寬元考慮很久才想出這個招,戰爭年代,他帶部隊在上去鄉村活動,曾經見過,好些農民在麥田或稻田兩邊的田坎上種菜。農民們珍惜土地,不願浪費一寸土地,那些麥田稻田的田坎經常可以看到農民種的各種農作物,可現在這些全都是光禿禿的。

生產隊長們頓時高興起來,這樣的事原來常有,現在田地歸國家後,農民也不在田坎上種東西了。將這些田坎分下去,雖然還是不夠,但聊勝於無,在關鍵時刻可以發揮大作用。

生產隊長們高興起來,可一些公社書記卻皺起眉頭,他們麵帶疑惑的互相交換著眼色,神情中充滿擔憂。

“楚副區長,這行嗎,上級允許嗎?”白塔公社杜書記疑惑的問道。

“我知道同誌們有顧慮,想著這是不是分田單乾,”楚寬元露出一絲笑容,他必須給他們打氣:“可我們沒有分田單乾,隻是將一些田坎充分利用,那些田坎荒著也就荒著,讓社員們種點東西,也是為咱們社會主義作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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