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接掌楚氏(下)(2 / 2)

待她一走,常欣嵐小聲嘀咕什麼,大家誰也不管她,她從來就這樣,楚明秋忽然叫道:“寬元,我有事和你商量,你留一下,寬遠,你到我屋裡等我,我找你也有點事。”

大家夥都楞了下,禁不住看著楚寬元和楚寬遠,楚寬遠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答應聲低著頭往楚明秋的院子去了,金蘭張嘴想問,楚寬遠拉著她出去了,楚寬元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楚明秋找他做什麼。

待大家都走了後,楚明秋才坐到楚寬元身邊對他說:“寬遠是你的弟弟,他已經畢業兩年了,現在還沒工作,你能不能幫他找個工作。”

楚寬元沒想到楚明秋居然提出這個要求,這讓他感到很是為難,在澱海,他和張智安的鬥爭越來越激烈,倆人幾乎在所有問題上觀念都相左。

這兩年,農村搞四清,城市搞五反,農村的四清是工作重點,為了指導四清工作,中央發布了《關於農村工作中若乾問題的決定(草案)》,這個文件共十條,對四清五反運動進行具體指導。農村四清針對各級生產隊、公社;城市五反則針對省市縣區各級政府。

但究竟怎麼開展,如何推進,楚寬元和張智安發生激烈衝突,澱海區是個農業區,沒有多少工業,國家機關倒是不少,可澱海區政府管得了的卻很少,澱海區工業也有,可區政府能管的也沒幾個,其他的要麼是市直屬企業,要麼是中央直屬企業。

楚寬元認為重點是抓農村四清,可張智安認為重點是城市五反,開始他還摸不清張智安的目的,認為他是想保住農村的親信,沒想到張智安虛晃一槍,將商業局局長給拿下了,而後對全區商業局進行了全麵整頓。

這個舉動讓楚寬元納悶了好久,後來還是區委副秘書長悄悄告訴他,這商業局屈局長在兩年前的七千人大會後向上級報告了澱海區的問題,指責澱海區的主要問題就在張智安身上,這個報告不知怎麼被張智安拿到了,張智安一直隱忍不發,直到現在。

對於是否拿下屈局長,區委區政府辦公會上產生激烈爭論,楚寬元認為按照中央規定,屈局長的問題不嚴重,就是多吃多占了不到兩百塊錢的東西,主要罪狀便是開後門給小舅子和侄兒安排工作,擾亂了“調整鞏固治理整頓”的國家政策,在困難時期為農村親屬批了兩百斤的大米白麵,在區百貨公司買布少給布票。

楚寬元認為退賠,給個處分便行了,張智安則認為問題隻是表麵,商業係統的情況嚴重,老百姓對他們意見很大,很多人在困難時期以權謀私,利用自己掌握國家物資的權力,大開後門,有些甚至將國家物資暗中倒賣到黑市,商業係統問題十分嚴重,首先拿下屈局長,便於打開局麵。

這次區委辦公會上楚寬元依舊衝鋒在前,與張智安展開正麵交鋒,但他獲得了區委於副書記的支持,於副書記是屈局長的老上級,對屈局長的情況非常了解,他認為屈局長有錯不是罪,四十年代便參加革命,對革命是有功的,不認因為一點錯誤便一擼到底,洗手洗腳上岸就行了。

這次區委會是曆次區委會爭論最激烈,分裂最嚴重的一次,但張智安最後還以微弱優勢獲勝,屈局長被撤職,商業局召開了評判會,張智安從各部門抽調乾部組成一個五百人的龐大工作隊開進商業局,對商業局進行全麵調查整頓,整個商業局人心惶惶。

在另一方麵,中央從各部委抽調的乾部組成了澱海區四清工作團進入澱海區,這是個龐大的工作團,人數達到一千二百人,整個工作團在澱海區集中時,將張智安楚寬元都震住了。

四清工作團不像以前那樣分成數個工作組深入到不同公社,而是集中到紅星公社,一到公社便接管了公社的大小事物,開始訪貧問苦,紮根串聯,整個紅星公社,整個澱海區都非常緊張。

張智安在商業係統搞的五反挖出了一個七人貪汙集團,七個人共同貪汙了兩桶蜂蜜,總計七百多斤,大約兩百多塊錢,這七個人被開了批判會,退賠洗手洗澡上岸。

在商業係統初戰告捷後,張智安又在區委區政府進行五反,楚寬元感到張智安這樣作不過是想借五反整肅區委區政府清除異己,不過,楚寬元也察覺了,張智安在區委區政府進行的五反受到不少乾部的暗中抵製,他繼續采取誘敵深入的策略,讓張智安繼續瘋狂。

但這個時候楚明秋提出給楚寬遠安排工作,這讓他很是為難,也讓他有種幸災樂禍的快感,剛才楚明秋在屋裡的態度讓他很是不快。

“現在區裡在搞五反,乾部給親屬走後門是重點整頓目標,小秋,現在不是時候。”楚寬元說得很委婉,但拒絕的意思很清楚。

楚明秋心裡暗歎,老爸以前說得沒錯,不要指望楚寬元,現在得到了證明。不知道為什麼,楚寬元覺著有些緊張,他以為楚明秋會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可楚明秋卻沒再說什麼了,隻是告訴他,以後回家可以,但不要帶夏燕回來,夏燕以後想要進楚家的門,先到祖先堂向列祖列宗請罪。

送走楚寬元後,楚明秋轉身便到他的小院,楚寬遠已經等了好一會,他不知道楚明秋找他什麼事,在屋裡坐臥不安的。這幾個月下來,他的事業進展順利,繼收服花豹後,又連續收服了好幾個手下,控製了好幾條街區,現在他每周的收入便達到一百多塊了。

春節以後,石頭還沒回來,不過毛豆溜回來了,毛豆告訴他,當初從城裡跑出去後,他們便上了西山,在山裡待了半個月便下山了,石頭帶著他們沿著京張線到口外去了,而後又到關外,現在石頭就在遵化一個朋友那。

聽到石頭安全了,楚寬遠非常高興,自從石頭走後,他便在打聽,可公安局的消息封鎖很嚴,他很難打聽到,不過,街麵上沒有石頭的通緝令,他告訴毛豆,最好再躲一段時間,如果能行的話,五一過後再回來。

毛豆悄悄在楚寬遠的西海小院待了一周才走,楚寬遠給了他五百塊錢和一百斤糧票,然後在一天早上送他出城了。

在楚明秋這些侄子侄女中,楚寬遠恐怕是最了解楚明秋的,不僅僅是因為楚明秋出手幫了他幾次,更多的還是倆人接觸頻繁,所以楚寬遠從不敢因楚明秋的年齡小看他。

“小叔。”看到楚明秋進來,楚寬遠趕緊站起來,規規矩矩的叫道。

楚明秋坐到楚寬遠對麵,一言不發的盯著他,楚寬遠有些不安,他勉強笑了下便要坐下,楚明秋淡淡的說:“站著好點,這樣精神更集中。”

楚寬遠便坐不下去了,他小心打量楚明秋,楚明秋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他勉強笑了笑:“小叔,有什麼事,您說,我一定辦。”

“口氣不小啊,”楚明秋依舊很平靜,楚寬遠的心卻禁不住猛跳兩下,他連忙穩定下情緒,小心的問:“小叔,有什麼事,您說,我一定儘力,辦不了的我再回話。”

“我沒什麼事,我想知道這些天你在作什麼?”楚明秋問道。

“我?我在找工作,看書,準備今年再考一次。”楚寬遠說道。

“編瞎話有一套了啊,你在那找工作?”楚明秋冷冷的盯著他,楚寬遠背心冒出層細汗,心裡暗叫糟糕,楚明秋好像知道他的事了,他迅速想著法子,看怎麼搪塞過去,楚明秋卻沒給他機會:“那個王爺是你插的?”

楚寬遠心裡一震,這事連派出所都不知道,楚明秋遠在城西區,他是怎麼知道的?

“找工作?找到街麵上去了!楚寬遠,你好大膽子!”楚明秋的手在扶手上猛拍一下,聲音陡然變得嚴厲:“你作這些事考慮過沒有?”

“我想過!”楚寬遠忽然抬起頭神情決絕,讓楚明秋稍稍楞了下,楚寬遠咬著牙說:“小叔,你要罵便罵,可我沒辦法,我找了好些工作,沒有一個看到招工表的,人家事先便說了,地富反壞右出身的不要,今年我也不打算再參加高考了,考多少都沒用,大學不會收我這樣出身的。小叔,你給我指條路,我該怎麼辦?下鄉插隊?

我有個同學,前年高考,過了燕京大學的線,去年過了也過了重點大學的線,可依舊沒學校錄取她,前年,她下鄉插隊,知青點全是地富反壞右子女,農村根本就吃不飽,每天累得要死,上麵還說要改造思想,改造思想,我他媽的要改造的是出身,是投胎,重新投胎,不是思想!小叔,我不甘心!”

楚寬遠情緒激動的說完後便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的在那喘氣,活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楚明秋沉默了,他不知道楚寬遠在找工作中遇上了什麼,可他被楚寬遠身上冒出來的那種絕望震驚了,那是一種對生活的徹底絕望,他兩世為人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絕望的人。

良久,楚明秋才緩緩開口:“那你打算就這樣混下去?”

楚寬遠沒有抬頭茫然的說:“我不知道,走那算那吧。”

“那你媽媽怎麼辦?”

“我根本不敢想。”楚寬遠捧著腦袋痛苦之極,漏夜輾轉,他根本不敢往這方麵想,那怕連一點點枝節都不敢碰,自從上街後,他便悄悄在澱海區邊沿買了套房子,準備將來萬一有那麼一天,便留給金蘭養老,還有,便是指望楚明秋了。

“街麵?”楚明秋歎口氣,自從知道楚寬遠上街後,他便一直在想怎麼才能把他拉回來,混黑道是丸毒藥,先甜後苦,前世在酒吧夜總會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人,有些是酒吧請來罩場子的,有些是來玩的,他曾經和幾個罩場子的黑社會交上朋友,聽他們聊過,也見過他們砍人,他們都知道這行的風險,可多數都覺著這行簡單,來錢快,就說罩場子吧,一個月下來,比他拚命跑場掙得多多了,他們甚至還招攬過他,可那時的他,膽小怯弱,根本不敢;若那時,他有這樣的信心,不說全部,就說一半,他恐怕也下海了。

沉默了好長時間,楚明秋才歎口氣決定再幫楚寬遠一次,或許,這不是幫他,而是推他入深淵。

“混黑道也有混黑道的法子,”楚明秋慢慢的說:“提刀插人,那不過是低層次的,你若真想走這條道,那層次也高點,這樣安全。”

“這還有什麼低級高級的,都他媽的是流氓!”楚寬遠苦笑下,習慣性的伸手去掏煙,手伸了一半才醒悟這是在那。

“想抽煙就抽吧。”楚明秋說:“混街麵又叫黑社會,這行自古就有,梁山泊一百零八將,多半都是混街麵的,解放前,燕京便有黑社會,都是什麼幫,什麼派的,沿街收保護費,要說黑社會,最成熟的還是申城,黃金榮杜月笙,都是黑社會頭麵人物,孫中山反清,最初也是利用黑社會,所以,混黑社會也是有道道的,不是瞎混。”

“哦,是嗎?”楚寬遠抬起頭看著他,疑惑的問:“那這道道是啥?”

楚明秋目光朝院子瞟了眼,外麵沒有人,他才說道:“混黑社會有一條準則,求財不求氣,混黑道並不是為了好勇鬥狠而好勇鬥狠,混黑道的目的是找條生活的路,弄點生活物資,簡單的說便是錢,在這個目的下,再說便明白了,街麵上的頑主收佛爺,不就是為了讓佛爺多上供嗎,本質上還為財。”

“這我懂。”楚寬遠點頭說,那意思很明白,這也不算什麼高級。

“其實,除了收佛爺外,你們可以搞點投機倒把,”楚明秋慢慢的說:“你看啊,城裡什麼都要票,沒票寸步難行,而農村大集上,卻能買到很多東西,海邊的漁村還能買到魚,山區的農民還養得有魚,你們完全可以作這個活。”

楚寬遠還是不懂,他迷惑不解的看著楚明秋,楚明秋搖搖頭:“這很簡單,你從農村大集收購蔬菜豬肉,甚至可以收購菜油,再不然,你去買台榨油機,到東北去收購大豆油菜籽,榨了油,讓你的那些兄弟拿出去賣,不要油票,我相信肯定能賣出去,再不然跑遠點,我聽說有些回民地區不吃豬肉,你們上那買些豬肉回來賣,市場非常大。

等事情作熟後,你們還可以接受訂貨,比如,我明天要十斤肉,到你這來訂,明天你買來肉,送到他家去,這肯定受歡迎,此外,你要注意和那些大院子弟的關係,如果你要作這個的話,和大院的關係便不能太壞了,這可是個大市場。”

楚明秋接著將燕京地圖拿出來,就在地圖上指點著,那個集鎮那天開集,這個集鎮主要有那些東西,豬肉上那買,蔬菜上那買,楚寬遠聽著禁不住乍舌。

“小叔,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我從五六年開始便作黑市買賣,不過,我主要是買來自己吃,從不拿出去賣。五九年到去年,我和熟地叔,跑遍了整個燕京周邊的集市,你以為,我每月送到你家的東西是那來的?告訴你,全是我和熟地叔從鄉下買來的。”

楚寬遠聞言大受鼓舞,楚明秋又告訴他如何進行分工,一些人負責采購,一些人負責銷售,建立激勵機製和風險防範措施。楚寬遠不斷提出問題,楚明秋逐一解釋。

“我給你說的這些都是原則性的東西,將來具體實施,恐怕還要進行調整,特彆是要注意風險,被警察查獲怎麼辦,小兄弟該怎麼應付警察的盤問,如果被抓了,你們怎麼營救,營救不出來,怎麼幫助他?這些都要慢慢完善。”

“我明白了,”楚寬遠說:“誰出事誰扛,街麵都這樣。”

“不行,”楚明秋搖頭說,這個問題,前世他便問過,罩場子的黑道朋友告訴他,一般小事進去幾天便出來了,真要有大事,老大會給一筆豐厚的安家費,每個月家裡還會收到一筆錢,所以,警察很難撬開他們的嘴:“這太低級了,出事之後,要安他們的心,要照顧好他們家裡。”

楚寬遠點點頭,他象看到陽光一樣樂了,這很重要,他的那些小兄弟沒一個家庭條件好的,靠,家庭條件好,誰他媽混街麵啊,當這樣想時,他忘記了他自己。

倆人討論了近一個小時,直到金蘭進來了,倆人才停下來,金蘭告訴楚明秋,市裡麵來了個領導,正和嶽秀秀說話呢,楚明秋問他們有什麼事,金蘭搖頭說沒聽見,楚明秋趕緊起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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