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運也,命也。”楚明秋乾笑兩聲,楊滿堂卻很理解:“上什麼高中,哼,象咱們這樣的人,管你念得好不好,最後都得下鄉插隊,你去過幾個了,我他媽的去二十幾個單位了,全他媽的一樣,這城裡啊,看來沒我們的地了。”
“啊,你跑了十幾個,這招工的還挺多的。”楚明秋有些驚訝了,這畢業生安置,象他們這種胡同裡的,父母沒在央企的,是最低層的;大院的,有門路的,要麼參軍,要麼被央企內部解決,招進工廠了;剩下的,將用工計劃報給人事局,人事局統一安排招工,而這種向社會招工的,則是零散的,工廠要麼是街道工廠,要麼是區屬工廠,規模都不大,兩三百人算是大廠了,多數是幾十,百來號人的規模。
楚明秋想了下卻點點頭,他大約明白了,經過兩年的恢複整頓,國家正從嚴重困難時期走出來,經濟正處於上升期,生產開始逐步擴大,各行業都有用工需求。
“連一家都沒有?”楚明秋問道。
柳長林沮喪的歎口氣,楊滿堂搖搖頭:“你們街道沒動員你下鄉嗎?”
“動員了,我沒答應。你們呢?”楚明秋反問道。
“也一樣。”楊滿堂重重的歎口氣,神情卻又滿不在乎,柳長林卻有些苦惱:“咱們那街道主任忒他媽缺德,整天領著人堵門,那王八蛋。”
楚明秋聞言笑了笑:“我們那也一樣,前些日子,街道才上我家堵門來著,哎,上你們家沒有?”
“啊!你怎麼過去的?”楊滿堂驚訝的問,楚明秋覺著納悶,這有什麼難的,柳長林說:“我和螳螂都躲出來了,我現在住在二姑家,螳螂住在他姥爺家,你也躲出去了?”
“躲什麼躲,他們在門口敲鑼打鼓,小爺我端把椅子,泡上茶,就在邊上看,你們也真慫,不就敲敲鑼打打鼓,鬼哭狼嚎幾句,就這,你們就受不了了?他們不就想讓咱們丟臉嗎,咱們就不要臉了,他們能怎樣!”
楊滿堂和柳長林瞪大眼珠子瞧著他,想象著那場麵,一群人在敲鑼打鼓,這小子卻坐在那喝茶看戲,倆人禁不住都樂了,楚明秋忽然覺著這兩個人都挺單純的,連這麼點事都應付不了,那楊滿堂也就是外表粗魯。
“這倒是個法子,不就是不要臉嗎,咱們連臉都不要了,還能咋樣。”柳長林歎口氣說,他出生在知識分子家庭,父親原來是局裡的工程師,五七年成了右派,六二年摘帽,現在下放到廠裡監督勞動。而楊滿堂也差不多,父親是右傾分子,現在還在農場勞動。
“你們啊,錯了,”楚明秋笑嗬嗬的搖頭說:“這種事,你要服軟,不管你什麼態度,最後丟臉的都是你,可你要不要臉了,最後丟臉的就是他們,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嘿,你們沒看見,他們走的時候那個灰頭土臉的樣,我現在想起還想笑。”
“著啊!”楊滿堂一拍車龍頭:“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媽的,明兒老子就回家,不就是堵門嗎,老子臉都不要了,還怕什麼。”
柳長林也點點頭,可隨即又擔憂的說:“如果這樣的話,和街道就徹底鬨僵了,就彆想安置了。”
“安置?人家的安置方案就是下鄉,你又不接受,撒尿擤鼻涕,兩頭都,做什麼美夢呢。”楚明秋調侃道。
“就是,你不能兩頭都要。”楊滿堂也苦笑了下,柳長林心想也是這麼回事,街道要你下鄉,你不去就得罪他了,兩頭都要,怎麼可能。
“其實,我那也有堅決不下鄉的,人家也一樣活得挺滋潤的,”楊滿堂歎口氣說,楚明秋納悶的問:“誰呀,這麼大本事,哎,他們怎麼掙錢?”
“咱們那片有幾個,早就畢業了,街道根本不敢上他們家去,哦,對了,領頭的也姓楚,跟你同姓,人家多會活,每天從城外往城裡倒騰東西,什麼掙錢倒騰什麼,這都倒騰幾年了,比上班滋潤多了。”
“你們那片的?你們那的?”楚明秋心說這怎麼那麼象楚寬遠,楊滿堂說:“我們是城北區的,都住在建工局大院。”
“你們是城北區的,怎麼跑城西區來找工作了?”楚明秋心裡明白,他們說的多半是楚寬遠,楚寬遠現在幾乎將城北區全部拿下,這幾年,楚寬遠一手三棱刀一手人民幣,將城北區的頑主們收拾了一遍,他的銷售隊伍遍布幾乎整個城北區。
“我們現在是有鳥沒鳥先打一竿子,可費了半天勁,這不,連第一關都過不了,枉我們白跑了這一趟。”楊滿堂苦笑下說,他現在都沒招了,本來他們這樣的大院子弟一般都由大院安排工作,他們院這兩年畢業的子弟基本都在下屬單位安排了工作,現在院子裡剩下的無主遊魂都是他們這樣的可教育好的子弟。
楚明秋忍不住搖頭,楊滿堂又問:“楚明秋,你想乾什麼工作?”
“我想找個比較清閒,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在家歇著。”
“哦,想得太美了吧,那有這樣的工作,給我說說。”
楊滿堂和柳長林都大笑起來,柳長林拍拍楚明秋的肩頭:“喂,我說,你也彆折騰了,諾,乾脆收破爛去,這工作好,完全符合你的要求,想乾便乾,不想乾便在家歇著,也不知道每月能掙多少錢?”
楚明秋停下腳步,看著前麵的一個收破爛的老頭,老頭穿著件很舊的還補疤,腳邊放了擔子,正和幾個老太太正圍著他爭著價格,伸長脖子緊盯看秤杆,生怕老頭少了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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