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八月血(三)(2 / 2)

紅衛兵將林晚母親推到一邊,繼續抽打林健文,不一會,林健文便被打倒在地上,陶三勇這才命令停止,他慢慢走到林健文身邊,蹲下看著林健文。

“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交出電台和密碼本。”

林健文嘴裡冒著血泡,困難的搖搖頭,陶三勇冷笑著將腳踩在他的肚子上,緩緩用力:“林健文,頑抗是沒有好下場的!”

林健文痛苦之極,依舊堅持搖頭,陶三勇猛的一腳跺在他肚子上,林健文慘叫一聲,陶三勇輕蔑的笑笑:“和人民對抗是沒有好下場的!”

說完之後,他連續對林健文肚子上猛跺兩腳,隨後便猛烈踢打他的胸部和頭部,打了一陣後,他覺著有些累了,揮手讓兩個紅衛兵上來繼續對林健文拳打腳踢。

林晚母親要上前阻攔,被紅衛兵拳打腳踢將她和林晚一塊驅趕到一邊,院子裡堆著抄出來的東西,林晚母女已經顧不上了,她們焦慮的看著林健文,林晚母親死死抱著林晚,倆人都感到彼此內心深處的戰栗。

月色漸漸偏移中天,抄家行動還在進行,殘暴的毆打已經停止,林健文依舊躺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呻呤聲,林晚和母親平靜了些,不時扭頭擔心的看著林健文。

隨著時間消失,紅衛兵們越來越不耐煩,抄出的東西堆在院子裡,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沒有電台,沒有密碼本,隻有一些無足輕重的書和貴重衣服等東西。

林晚和母親的皮鞋被擺在院子裡,紅衛兵們將它們擺得整整齊齊的,就像擺在商店鞋櫃上一樣,同樣擺著的還有十幾件毛衣和呢子大衣,這些衣服有些是林晚父母回國時帶的,有些是在國內添置的。

“看看這些資產階級的腐朽生活。”陶三勇向依舊站在門口的群眾大聲宣布,讓周圍的鄰居們進來參觀,這些東西在這個貧困的時代,是那樣惹人注目

讓陶三勇失望的是,群眾們在參觀了這些東西後,卻沒有生出憤慨,隻有簡短的驚呼,再沒有其他表現。陶三勇也有些失望,如果找不到電台和密碼本,今晚的行動就是失敗。

“隊長,這院子這麼大,該不會是他藏起來了。”

陶三勇看著這院子,院子其實就一進,有四間房子,前後都有院子,後院是個小型花圃,林健文喜歡梅花,院子裡都栽著各種梅花樹,每到梅花盛開時,整條胡同都是花香。

現在這些精心維護的花樹被紅衛兵找來的各種工具掀翻,深紮在地裡的健壯根係暴露在帶著熱氣的月色中,茂盛的樹枝被肆意踐踏,綠葉被踩進泥土中,茁壯的青草被無數雙腳踏為青泥。

紅衛兵們的興奮漸漸被疲倦代替,神情中多了越來越多的不耐煩,天邊蒙蒙發白時,紅衛兵們終於停下來,院子裡已經一遍狼藉。

陶三勇走到林晚身後,讓她轉過身來,林晚低著頭,一夜的折騰讓她很是疲憊,心裡焦急著躺在地上的父親,林健文似乎也疲倦了,悄無聲息的躺在冰涼的地上。

“林晚,現在給你個立功的機會,檢舉揭發,林健文的電台和密碼本藏在什麼地方?”陶三勇儘量讓語氣和氣點,可安靜的晨曦中,依舊那麼刺耳。

林晚低著頭沒有說話,焦急擔心的看著林健文,陶三勇眼中滑過一絲嘲諷:“林晚,你不要執迷不悟,你究竟是站在革命一邊,站在偉大領袖毛主席一邊,還是堅持包庇你這當特務的父親一邊,你好好想想。”

“我.。,我,.。。”林晚弱弱的,有些語無倫次的低聲道:“我家沒有這些,真沒有這些。”

“沒有?!”陶三勇冷笑一聲:“我們今天來是接到群眾舉報,不是沒有原因的,群眾揭發說,經常聽到你家說鬼子話,還有,林健文經常收聽敵台,你家的收音機是短波收音機,林健文在五七年就向黨發動進攻,六二年借機會再度向黨進攻!”

“我,那是,為了學英語,”林晚分辯道:“我家真沒什麼電台,你們都翻遍了,哪有什麼電台密碼本的。”

“哼,看來你是要頑抗到底了。”陶三勇冷笑下,林晚緊張到極點,就像皮帶已經落下來似的,她拚命搖頭,林晚媽媽轉身想要過來,兩個紅衛兵連聲嗬斥。

“林晚!”陶三勇改變戰術,厲聲嗬斥道:“你不要執迷不悟,跟著這狗特務,絕沒有好下場!”

林晚將鮮花般的嘴唇咬得死死的,陶三勇冷笑下,又走到林晚媽媽邊上:“她不肯說,你說!”

林晚媽媽茫然的搖搖頭:“我家沒你們說的那東西,你們肯定搞錯了。”

陶三勇冷笑兩聲:“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們來不是沒有依據的,你們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和黨和政府對抗到底!”

正說著,那邊的紅衛兵走到林健文邊上對著他狠踢了一腳:“彆裝死狗,老實交代!”

林健文沒說話,紅衛兵又狠狠踢了兩腳,林健文依舊沒有出聲,連呻呤都沒有,紅衛兵覺著不對了,蹲下摸了摸林健文的鼻息,隨即衝陶三勇叫道:“隊長,這狗特務裝死!”

“還用我教你嗎?”陶三勇頭都沒回便叫道,林晚媽媽聞言驚慌的跑到林健文身邊:“健文!健文!”

林健文依舊沒開口,林晚媽媽衝陶三勇叫道:“快叫醫生!救命啊!救命啊!”

林晚同樣驚慌的跑過去,推著林健文的身體叫爸爸,林健文終於有反應了,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一串血泡從嘴裡冒出,不但原來還沒痊愈的肋骨再次被打斷,另外兩根肋骨也被打斷,斷裂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肺部。

“救命啊!”

林晚母女淒涼的聲音在胡同清涼的晨曦中回蕩,顯得如此孤獨無助,胡同裡,寂靜無聲,昨夜還在看熱鬨的人們,緊關著門,好像這裡是一遍荒漠,沒有絲毫人煙。

陶三勇拉著抄來的物資,喝令林晚母女在家好好反省,他們還會來。等他們一走,林晚和林晚母親顧不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家,找出家裡的自行車,可單人自行車無法送病人。

林晚跑到胡同裡,挨家敲門求救,但冰冷的門始終沒有打開,最後她跑到胡同口,準備給楚明秋打電話,可胡同口的雜貨鋪沒有開門,她再次跑回來,再次挨家敲門,這次一家人悄悄打開門,看看安靜的胡同,才勉強同意將家裡的三輪車借給她們。

林健文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根本無力起身,身體稍稍移動便疼痛難忍,林晚母女費儘力氣才將他抬上三輪車,倆人推著車往醫院趕,林健文嘴裡不住冒血泡,林晚邊推邊擔心的觀察。

“爸,您挺著點,挺著點。”林晚哭泣著叫道,林晚媽媽不時回頭,街上早起的鍛煉的人,不時從她們邊上經過,卻沒人停下來幫忙。

天光越來越亮,城市從睡夢中蘇醒過來,早起趕著上班的人蹬著車上路,汽車漸漸多起來,城市依舊安靜,林晚卻覺著這個城市好像就她們母女,周圍的人都是那樣陌生,那樣冷漠,讓她在這夏日的早晨,寒徹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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