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知有多想你(1 / 2)

狂瀾 焦糖冬瓜 22524 字 3個月前

王天錘拍了拍賀行的肩膀,用過來人的語氣說:“兄弟,想開一點,不就是個采訪嗎?一閉眼一睜眼就過去了!”

賀行側過臉,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忽然扯住了王天錘的後衣領,把門拉開,一下子就把他給推出去了。

“不要啊——”

王天錘被那幫記者給淹沒,儘管隻是在門縫裡瞥了一眼,葉陽深深地覺得那場麵就像是末日電影裡一個活人被扔進了喪屍裡。

最後,還是在現場觀戰的江雲揚特地派人將記者們支開,他站在外麵敲了敲艙門。

“賀行,你欠我一個采訪。”

賀行眉頭一皺:“你誰啊!”

“我是江雲揚啊。”江雲揚低下頭,笑了笑,“我也是何歡的表弟,你還記得嗎?”

賀行這才“哦——”了一聲,把艙門打開,“我在記者麵前說不出話。”

“那我們就聊聊天。由我親自來采訪你,所有采訪內容都經過你的允許才發布,沒有攝影師,也沒有錄音,就你和我怎麼樣?”江雲揚單手撐著艙門說。

賀行想了想,拿了冠軍好像就無法逃脫被采訪的命運了,這才點了點頭:“好吧。”

“那麼,出來領獎吧,冠軍。”江雲揚很紳士地朝賀行伸出手。

但是賀行卻視而不見,揣著口袋戴著墨鏡走了出來。

江雲揚也不生氣,用隻有賀行的聲音說了一句:“你的手是不是隻有何歡才能碰?”

賀行頓了一下,看向對方。

“我跟何歡是表兄弟啊。你不用那麼避嫌。”江雲揚說。

這句話說完,賀行忽然明白何歡為什麼天天燒錢都無所謂了,他下意識就問了一句:“該不會他還有力盾集團的股份吧?”

“對啊。”江雲揚忽然靠在賀行的耳邊說,“你可以多努力一下,如果何歡縱欲過度兩腿一蹬就走了,那些股份就都是你的了。”

賀行頓了一下,他猛地想起王天錘說過,何歡如果回不來就把整個“奶油焗牛肉”俱樂部留給了賀行,難道說……難道說那個神經病還把自己的股份都……

“鬼才要他的股份!”

“對,你要他的人,不要他的錢。”

沒等賀行說話,江雲揚就走向了頒獎台。

“什麼亂七八糟的。”賀行的臉差點又要燥起來。

賀行和他的團隊們站上了飛艦競賽最高的領獎台,禮花在他們的頭頂綻放,全息屏幕投射出漫天的星光燦爛。

他甚至無所謂全球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腦海裡來來回回都是江雲揚那句“那些股份就都是你的了”。

江雲揚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更沒必要拿自己集團的股東的股份來開玩笑。何歡搞不好真作出這種事情來。

那天晚上,江雲揚在東區最高的旋轉餐廳,包下了整一層,請賀行吃飯。

賀行連衣服都沒換,還穿著“奶油焗牛肉”的隊服就來了。

江雲揚很紳士地為賀行拉開了椅子,請他坐下。

“知道為什麼會選擇這裡跟你吃飯嗎?”江雲揚笑著問。

賀行抬起頭,看了看這個旋轉餐廳優雅又高級的裝潢,水晶吊燈折射著柔和的光:“因為這裡最貴唄。”

江雲揚笑著搖了搖頭:“不,因為這裡是整個東區距離何歡最近的地方。”

他側過了臉,賀行隨著對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的是明亮的月亮。

那一瞬間,莫名的失落和孤獨感湧上了賀行的心頭。

“小的時候有很多人說我跟何歡長得很相像。”江雲揚說。

賀行下意識打量起江雲揚的五官。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賀行還真的覺得有點像。

“如果想他的話,你可以多看我兩眼。”江雲揚半開玩笑地說。

“你跟他沒有那麼像。”賀行悶悶地說。

“何歡要是聽見你這麼說,一定會很高興。”

“為什麼?”

“因為你剛才說的不是‘我才沒想他’,而是‘你跟他沒那麼像’。在你心裡,何歡是獨一無二的,而你現在確實在想他。”江雲揚笑著向後靠著椅背。

“我不明白你跟我說這些的意義在哪裡?”賀行不習慣除了何歡之外,有人這樣看穿自己。

江雲揚莞爾一笑,微微前傾,目光變得認真起來,“我希望你……去了月球之後,彆讓他再繼續揣測你在想什麼。確實,他從小就擅長察言觀色,要看出來你在想什麼不難。”

賀行沒有回避江雲揚的眼睛,也許他也想從何歡的親人那裡更了解他一點。

“小時候,我說我很羨慕他這種能力,但是他卻對我說這樣很辛苦。特彆是當他發現大人們嘴上說的和他們心裡所想的完全不一樣的時候。你知道何歡的父母是地球反擊戰的英烈嗎?匹配度百分之百的一對舵手和火控手。”

聽到“百分之百”的時候,賀行的眼睛瞬間睜大。

聯邦艦隊的曆史上隻有那麼一對舵手和火控手匹配度達到了百分之一百。

“何令……江錦瑤?”賀行念出了他們的名字。

“嗯。”江雲揚點了點頭。

“我以為他們的匹配度百分之百隻是聯邦為了美化他們……”

“不是美化,是真的。”江雲揚說,“他們夫婦的葬禮上,每個大人都在何歡的麵前表現出悲痛的樣子,但是當每一個轉身走開,何歡就告訴站在他身邊的我每一個大人們真正想的是什麼。他們有的是擔心何歡要送去給他們寄養,還有好奇這對夫婦留下了多少遺產,以及把他們夫婦當成傻瓜,畢竟活著才有意義,犧牲的話就隻剩下‘英烈’這個好聽的名字了。”

“他們太過分了!”賀行握緊了拳頭,差一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有什麼過分,世態炎涼就是這樣。活著的才是贏家。”江雲揚用嘲諷的語氣說。

“沒有何氏夫婦襲擊火星來客的母艦,地球早就沒了!”

“所以啊,何歡在大人們的虛偽下長大。他選擇跟著舅父舅母生活也是因為他們都是數據研究員,沒那麼虛偽。他不習慣說真話,就連他對其他人的好意都習慣層層疊疊遮掩起來。因為自己的好意一旦被辜負了,也是一把紮進心裡的刀,對吧?”江雲揚說。

“你是他的說客嗎?”賀行問。

“我不是他的說客,我是他的表弟。我知道他的腦子裡追求的是什麼。”

“他追求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賀行忽然緊張了起來。

“他追求百分之百的真實。就像他的父母那樣愛到真實沒有任何虛偽,理想化到幾乎不存在的真實。所以……哪怕你不願意做他的火控手,也請真實地對待他。”江雲揚說。

賀行說:“我以為你請我吃飯,是為了采訪我。可是你這個采訪者,說得比我還多?”

江雲揚側過臉去無奈地笑了一下:“因為你拿到了冠軍,而我們力盾集團也會兌現冠軍承諾,送你去月球旅遊——雖然你可能早就去過了。你應該會見到何歡,如果你見到了他……假如你想他,請告訴他。如果你贏了這場比賽是為了見到他,也請告訴他。如果你舍不得他,更要告訴他。你所有的真話……”

江雲揚停了下來,看了看眼前的酒杯,苦笑了一下。

“對不起,我不該給你這麼大的壓力。還是吃飯吧。”

賀行不打算回避這個問題,“江先生,請你說完剛才的話。我所有的真話對於何歡來說算什麼?”

否則誰還能吃得下飯?

賀行看著江雲揚的眼睛,江雲揚愣住了,他雖然年輕但也閱人無數,經曆過炮火也曾在地球反擊戰死裡逃生。

可是麵對賀行的眼睛,那是一種執著的目光,撞了南牆心不死,見了黃河也不落淚。

“當你說出來的與何歡從你眼睛裡看到的一樣,那對他來說是一種真實。也許下一次的‘黑魘之戰’,他會為了你的真實而回來。”

賀行終於低下了頭,不用直麵他的目光,江雲揚竟然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上菜吧。多上點好吃的,那些什麼前菜,還有兩勺就沒了的湯就不用上了。來點硬菜。”賀行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

“你食欲不錯啊。”江雲揚好笑地說。

“因為月球上物資緊缺,沒好吃的。”賀行回答。

江雲揚被哽了一下,“現在月球的生活條件,比兩年前真的好多了。”

當然,賀行是不會給江雲揚省錢的。

吃完了晚餐,賀行回到了俱樂部裡,發現自己的通信器裡一堆來自葉陽的信息,問的都是到月球上應該帶什麼季節的衣服。

萌萌噠:【月球上冷不冷啊?我要不要帶羽絨服啊?】

賀行歎了口氣,回答:【帶上褲衩子就行了。】

萌萌噠:【真的嗎?】

賀行回複:【廢話,月球基地都是恒溫二十五度。】

萌萌噠:【那隻帶褲衩也不夠啊!】

賀行朝天歎了一口氣,心想這個葉陽是不是火星來的啊!怎麼都分不清楚彆人跟他開的玩笑?

就在這個時候,賀行的通信器裡彈出了另一條信息,賀行想也沒想就點開了。

“何歡”的名字讓他的心臟跳的飛快,跟要炸出來了一樣。

何歡:【恭喜你拿到了冠軍。】

緊接著是一個紅包,賀行點開一看,差一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十萬的紅包啊!

賀行立刻回複:【又燒錢啊你!】

何歡:【一個紅包算什麼。你拿了冠軍,分紅都有一百萬。記得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對你自己好一點。】

看到“對自己好一點”那幾個字,賀行的眼眶立刻就紅了。

他忽然就想到了江雲揚說過的話,一不小心就發了條信息過去,然後自己就傻在了那裡。

【我想你了。】

“我草!一定是我晚上吃太多大腦供血不足!我發了什麼啊!發了什麼啊!”

我想你個大頭鬼啊!

誰知道一條信息嗖地就回了過來,賀行差一點沒勇氣點開。

但是一想到何歡肯定是用休息時間去把自己的私人通信器領用出來,搞不好就這麼幾分鐘要交還回去,賀行立刻覺得時間可貴。

他趕緊將信息點開,何歡的回複比賀行想象的更加簡短,沒有嘲笑也沒有懷疑,有一種很認真的意味:【你想像不到我有多想你。】

賀行看著這條短信無數遍,有個人在月球上想念自己什麼的,總覺得很奇妙。

【不許想些有的沒的!】

賀行總覺得何歡的“想你”絕對不單純。

何歡:【你不提醒我,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想些有的沒的。】

賀行:【……】

一周之內,力盾集團的冠軍獎勵就發放到了“奶油焗牛肉”俱樂部。

賀行也領到了自己的一百萬獎金分紅,這筆錢在他的賬戶裡還沒有被捂熱,一分鐘之內就被他轉給了彆人。

緊接著,他的通信器就顫動了起來,再看一眼上麵顯示的名字“韓心蕊”,賀行下意識緊張了起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吞了一下口水,這才接通了電話。

“喂,嫂子,你找我呢?”

“你給我彙了一百萬,想什麼呢臭小子?加上你之前彙給我的錢,這都好多錢,夠我買個福利院了。”韓心蕊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大姐大,還帶著笑意。

“給你經營福利院用的。之前你那個福利院不是舊城區改造,要挪地了嗎?”賀行淡淡地說。

韓心蕊笑了起來:“說起來也巧,之前還在給福利院找地方,但是昨天力盾集團竟然有專員聯係到了我,說我這個福利院裡照顧了許多艦隊英烈留下的老人和孩子,他們會給我找地方。還說他們有一個慈善基金,都是聯邦艦隊的私人捐款,要把我的福利院納入基金的資助範圍。”

賀行頓了頓,心想怎麼會那麼巧。

“其實這些年,聯邦艦隊給犧牲的操作員家屬的撥款都不少,錢有了可是失去子女的老人需要的哪裡是錢,而是陪伴和照顧。”

“那當然,陪伴比錢重要多了。”賀行悶悶地說。

“賀行,你是不是要走了?”韓心蕊忽然說。

賀行愣了一下,“我隻是……隻是比賽贏了,有個去月球旅行的機會。”

“你不是去月球旅行的。”韓心蕊淡淡地說。

“嫂子你瞎說什麼呢?”

“女人的第六感很靈的。賀行啊……”韓心蕊語氣悠長地念起了賀行的名字,“謝謝你把關城帶回來。”

這兩年多過去了,韓心蕊從來沒有直接在賀行的麵前提起關城。

但是很多個夜晚,賀行輾轉難眠,想到的都是關城。每一次看到韓心蕊,她笑著對待自己,像個姐姐一樣問他過得好不好,要不要到她的福利院來工作,內疚和惶惑讓賀行的心就像是被泡在揉碎的冰裡。

所以賀行能不見她,就儘量不去見她。

韓心蕊聲音平緩地再次開口:“我知道關城對你說過,要你好好活著。但是賀行啊,‘好好活著’可不隻是活著而已。得活得快樂,活成你自己想要的樣子,才能叫做‘好好活著’。”

“嫂子……我……”

“賀行啊,我希望關城是你心裡最明亮的東西,他能讓你堅定,讓你有力量,而不是你內心的陰影。”

“城哥不是陰影……他不是……”賀行的聲音顫抖,他低下頭來,眼淚掉落下來。

關城他不是陰影。

他永遠不會是賀行的陰影。

“隻是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你隻需要知道家裡人在等你回來。”韓心蕊沉下了聲音,很鄭重地說。

“我知道了嫂子……謝謝你。”賀行的牙關顫抖得連聲音都穩不住。

“賀行,你是不是掉眼淚了?”韓心蕊又問。

“我才沒有呢!”賀行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什麼都瞞不過韓心蕊。

“我們都是血肉之軀,難過了、有感觸了,掉眼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讓眼淚掉下來,把不必要的重量卸掉,走好以後的路。賀行,你在知道關城是怎麼對我說起你的?”韓心蕊問。

“城哥說我什麼了?”

“他說……他作為戰艦操作員最大的成就不是被評為a級,而是發現了你。”

韓心蕊的話,讓賀行忍耐了許久的淚水狠狠往下落,止都止不住。

那天晚上,賀行坐在俱樂部的頂樓,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

一周之後,賀行離開俱樂部前往月球之前,發現在門外有許多的粉絲正舉著燈牌守候著他。

其中有一個燈牌上的字,讓賀行不由得愣住了。

——宇宙浩瀚,記得回家。

賀行的眼睛又紅了,他朝著那個方向揮了揮手。

一向對什麼粉絲啊、記者啊視而不見的賀行忽然有了反應,這麼一揮手,粉絲們愣了兩秒忽然都喊起了他的名字。

賀行低下頭,鑽進了力盾集團派來接他的車裡。他才剛坐下,就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江雲揚。

“不會吧,商界大佬來送我去月球?”賀行摸了摸鼻子。

江雲揚笑了:“我是以何歡表弟的身份來接你的。還有……萬一你以後不開飛艦了,你的粉絲就會逐漸淡忘你。你不需要因為他們來送你而太過感動。”

賀行看向窗外:“何歡是個戰艦操作員,關城也是。而這些就是他們豁出性命去保護的人。”

將來,他們也可能是我要保護的人。

車子一路前行,粉絲們還真是十裡相送。甚至還有人買了一條街的廣告位,打的字樣都是“宇宙浩瀚,記得回家”。

這些廣告位在車窗邊迅速掠過,賀行的眼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