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輕聲問:“痛嗎？”
舒顏正想搖頭說不痛，結果一聽這話，突然鬼使神差地用力點點頭，“痛，現在還很痛，我額頭不會要腫很大的包吧？”
“……”秦蘇手上動作驀然一頓，許久，才若無其事地安慰道:“不會，明早起來就能好。”
舒顏:“……”
餘光瞧見她手裡捧著的玻璃杯，秦蘇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出來喝水？”
舒顏:“就是突然口渴了，想出來接杯水喝。 ”
秦蘇:“你以前沒這習慣的。”
舒顏:“今晚的菜放鹹了。”
秦蘇:“借口。”
他們冷戰的這兩三天，每到夜間時分，他便能感受到她頻繁的進進出出，又磨蹭許久才回她自己臥室。
舒顏緩緩撩開眼皮，瞧著對方不大好看的麵色，再想想這兩天來他的態度，心裡不知不覺就湧上一陣委屈，“秦蘇，你都好久沒理過我了，我每次跟你說話，你也不理我，我…我跟你都主動示弱了，結果你還是不理我，你…你現在是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啊？”
說到最後一句，她頭已然垂了下去。
哪曾想，秦蘇突然笑了起來，直接帶她往樓下走:“我們好好聊聊，順便把上次沒來得及看的電影補上。”
聽見對方言語中的認真之意，舒顏頓時有些風中淩亂，“哎這麼晚了，你要跟我聊什麼，看什麼電影啊。”
一溜煙的功夫，舒顏便被他帶到了客廳，緊跟著，對方找出一床被子，蓋到她身上。她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
兩人靜靜靠著沙發，看影片徐徐拉開序幕。
等影片開場，畫麵顯現，舒顏才明白過來，秦蘇未必是真的想讓她看電影，但應該是真的，想跟她聊些東西。比如說，聊聊她…近況。
秦蘇附聲問道:“你看過這部電影嗎？”
舒顏點點頭:“看過，是兩年前的一部文藝愛情片，當時評價還挺不錯。”
“那裡麵的主人公，彼此都信任對方嗎？”
回想了一會兒，舒顏開口回道:“信任。”
秦蘇側頭看她:“舒顏，那你相信我嗎？”
舒顏被他問得愣了一下，隨後毫不猶豫道:“相信，我相信你。”
“那你想過我們的將來嗎？”
“想過的。”說著，舒顏聲音一低:“想過好多次。”
“那你相信我們有將來嗎？”
舒顏渾身一僵，沉默了許久，才慢慢點頭應道:“相信的。”
秦蘇卻是在她的沉默中，擁著她肩的力道越扣越緊，禁不住自嘲道:“舒顏，你不相信，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們會有將來。”
“所以你一直在逃避，你不肯跟我說你近來工作上的事，因為你想著，一旦你真的不紅了，想當然的認為自己配不上我了，那你就會大膽狠心地跟我提出分手。”
“你說，我猜的對嗎？”
聞言，舒顏忙不迭否定道:“我沒有！我不是這樣想的！”
秦蘇眸色沉沉地盯著她，許久，才勾唇笑了笑:“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我…”對上對方探來的目光，舒顏瞬間覺得自己無處遁形，隱匿在內心深處的想法，仿佛就要逐層逐層地被對方連根拔出。
秦蘇說得沒錯，她是有過提出分手的念頭，但也就是一瞬即逝的想法而已，不到逼不得已，她絕不會說出那幾個字。她比誰不想。
可是在一起之後，她終日負聞纏身，哪怕前段時間已經洗脫了冤屈，但要重回那個高度，往往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她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挽回自己失去的那些名聲，或許隻要短短一月，或許一年，兩年，三年……更或許，這一輩子，她都隻能在原地停滯不前。
娛樂圈裡多的是那種經過一難後，便就此淡出大眾視野的人，尤其是曾經負聞纏身的人，哪怕洗脫臟名過後，眾人再次提起那人時，無非就是感慨一句“可惜了，原來還挺紅挺出名的，但也不知怎麼的，後麵突然就不紅了。”
演藝圈裡，不僅新人層出不窮，而且也從不缺乏真正有實力卻被埋沒的演員。
她雖然還會堅持下去，但她不知道，也很難估計，如此長此以往下去，秦蘇還會有多少精力麵對這樣的她，會不會就連那麼點喜歡，都會被磨滅得一乾二淨。
久而久之，或許連她自己都會厭惡這樣的自己。
所以她不敢告訴他，不敢跟他說，她每天過的是如何如何失敗，怕太多的負麵情緒積壓在他們二人中間，從而導致他，對她生厭。
見她不說話，秦蘇卻是緊緊抱著她，下頷慢慢靠在她頭頂上，“顏兒，我知道你還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其實真的，很喜歡你。”
舒顏身子一僵，似乎有什麼深埋在內心深處的疑問，迅速躥上大腦。
她過去真的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卻一直沒敢問出口。
在她看來，是她喜歡他在先，變相追求他在先，所以她不確定，他究竟喜不喜歡她，或者說，他對她的男女之情，到底能占到幾分。
因為在乎，因為不確定，所以她才變得患得患失，生出許多其他想法來。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拿我當哥哥看，哪怕你有表現出其他方麵的意思，我也會覺得是你還小，是你一時產生的誤感而已。”
“可直到我要走的前一天，你當著我的麵說，讓我以後彆拿你當小孩子看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可能大錯特錯了。”
舒顏眼圈漸漸泛開熱氣，隻用力咬著唇，沒說話。
“直到我後來登上飛機，隻一心想著我父親的事，便沒有看你送我的那本書，也不知道你在裡麵寫了什麼。”
“結果這一錯過，就是寥寥數年時光。”
“顏兒，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聽到這句話，舒顏麵上終是忍不住劃下兩行清淚。
直到此時此刻，聽到這句話，她才發現，原來她心裡對他是有那麼點微末恨意的，因為求而不得，得不到回複，而生出的一點點怨意。
“或許如你所想，我對你的感情，可能真的沒有你對我的那麼深，但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會慢慢做到跟你對等，直至勝過你。”
“你也知道，我比你大了將近三歲，年近三十，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正值年少的懵懂年紀。”
“我或許給不了你完全想要的青春浪漫，但我人生閱曆比你多，我可以更好地照顧你，可以陪你渡過這些好或不好的事情，陪你慢慢攜手到老。”
舒顏突然回頭抱住了他，聲音哽咽道:“秦蘇……”
秦蘇用力抱著她，沙啞著聲:“舒顏，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一個不用事事都瞞我，我們一起承擔的機會。”
聞言，舒顏用力地點了點頭:“能，能，之前是我錯了，我也有錯，是我怕你以後會變得不喜歡我，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訴你，我也有錯的。”
感受到肩頭傳來的大片濕意，秦蘇忙不迭將她抱開些，一看，舒顏果然已是淚眼模糊，眼睛和鼻子紅了一大圈。
見他看來，舒顏還害羞地瞪了他一眼，抽抽噎噎道:“你、你就不能彆盯、盯著我看嘛。”
聽到這話，秦蘇瞬間啞然，又好笑又心疼地給她擦眼睛:“好好好，我不看你。”
瞧著她仍是不斷湧出的淚水，秦蘇一邊替她擦拭，一邊無奈地調侃道:“隻是我這一跟你說情話，你就哭，不理你，你也想哭，那往後的日子，我該拿你怎麼辦哪。”
舒顏不滿地哼了一聲:“我才不管你以後怎麼辦呢，愛怎麼辦怎麼辦。”
隻是說著，她情緒已然是慢慢好轉，淚水漸漸止住，隻時不時地下意識抽噎幾聲。
等她恢複過來後，考慮到她臉上的舒適度，秦蘇還是帶她去到洗漱台，放開熱水，給她仔仔細細洗了臉。
洗完以後，舒顏又腫又紅的眼睛，算是徹底顯露了出來，怕秦蘇嘲笑，她忙不迭遮住眼睛，“都怪你，非要大半夜跟我說這些。”
秦蘇移開她的手，捏著她下巴，仔仔細細掃了兩圈後，說道:“放心，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倒是我啊，要變得又老又醜了。”
舒顏瞬間破涕為笑，待想起什麼，又沒好氣說道:“誰說的啊，明明是女生要老得更快一些。”
秦蘇牽著她往沙發回走，饒有興致道:“那就讓我老得比你們女生還快一些吧，這樣一來，你以後就不能嫌棄我了。”
舒顏跟在他後頭，悄無聲息地揚起了嘴角:“那行吧，看你到時候有多醜再說。”
看秦蘇還有想繼續看電影的跡象，她抬眼問:“你明天不是要和小瑤開庭了嗎？難道還不去睡嗎？”
“不礙事，先把它看完，上次答應了要陪你看電影的。”
“那…行吧，我也就陪你一起看吧。”
舒顏掃了眼來回切轉的影片畫麵，便心安理得地將頭靠了過去。
由於以前就看過的緣故，再加上前些天跟秦蘇冷戰，夜間並沒睡好，如今兩人和好後，有他在身邊，不過一會兒，她就安安心心地窩在他懷裡，閉眼沉沉睡去。
直到影片結束的最後幾分鐘，秦蘇的目光才重新落於躺在他懷中的人，睡顏甜美，隱隱約約還能瞧出她微微上揚的嘴角。
瞧著瞧著，秦蘇也緩緩無聲地笑了起來，片刻後，自言自語般呢喃道:“顏兒，知道我為什麼帶你看這部電影嗎？”
“因為我最喜歡它結束前的最後一句話。”
“欠你的時光，往後我一寸一寸地還你。”
秦蘇慢慢附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晚安，好夢。”
故而他沒看到的是，懷中熟睡的那人，眼角一瞬即逝的一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