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勝利與告彆(1 / 2)

直播成精app 醉又何妨 13996 字 4個月前

() 麵對著江灼, 沈鑫原本是絲毫沒有一戰之力的,但是這一出手, 江灼立刻就感覺到, 自己的劍刃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滑開。

他似乎不是在跟一個血肉之軀的人類在動手, 而是用劍去戳一團滑溜溜圓滾滾的情緒。

所以,要找準穴道和經脈, 也就不是那麼的好辦了。

但這還不算是最難的, 關鍵是正如同江辰非所說, 江灼每出一劍, 都能感覺到從上麵傳來的各種情緒。

喜怒憂思悲恐驚, 恍惚間,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拿著劍揮舞,從小到大受過的委屈、有過的不甘似乎化作一根根有形有質的利箭迎麵而來——

繼母忽而戳指怒罵,忽而不理不睬;調查員們一遍遍上門詢問父親的下落,甚至趁家人不在的時候要求他進行回憶和講述;弟弟的敵意、同學的嘲笑,外界的質疑……

江灼心裡察覺到不對,試著想一些令他溫暖幸福的事情以做抵抗,然而出現在麵前的卻是一座座荒墳。

這一切簡直讓人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仿佛心臟都要被凍結起來一樣,他看見故去的祖父站在墳前, 在昏黃幽暗白燈籠下麵向他微笑招手。

江灼也笑起來, 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放學回家時的心情,他向著祖父一步步走過去,那盞白燈籠卻一下子滅了。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荒塚之上, 江灼心中一震,猛地退後幾步,就被一雙溫暖的手從後麵穩穩扶住。

耳邊似乎又想起那句熟悉的低語:“沒事,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在這。”

心頭的寒意散去,他想起這個人是雲宿川,雲宿川還在等他!

眼前的黑暗徹底淡去,天光一亮,秋陽當頭,江灼猛地打了個哆嗦。

他看了父親一眼,反應過來是江辰非一指破開心境,點滅了那盞燈籠,不然他恐怕還無法成功找到心中所存的溫暖眷戀。

這種情緒的傳導果然厲害,江灼手腕轉動,挽起一個劍花,刷刷刷幾聲連出數劍,銀色的鋒芒在陽光之下爆閃,沈鑫一聲大叫,右半邊身體上已經被接連點中了數個穴道。

江灼的劍尖一挑,隨之左手掏出一張符咒甩了過去,刹時間黑氣儘去,已經有部分戾氣悲怒被化解在了這座大山的靈氣之中。

這幾招下來,要是沒有江辰非在旁邊看著,他可能真的要危險了。與其說江灼在跟沈鑫戰鬥,倒不如說他在跟自己的心戰鬥。

江灼稍稍爭取了一點時間,攻勢暫緩,默念心經。

佛門裡說“眼耳鼻舌身意”乃人體六識,正因為有這六識,人也才會出現心魔。類似這樣的情緒乾擾,不過是通過幻化出來的聲音、氣息、影像,來迷惑人的各種感官,將身體與靈識剝離開來。

這樣,人就會迷失自我,陷入虛幻。

江灼念心經,就是想把自己的六識通過這種方法封閉起來,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入侵。

可是江辰非卻並不讚同,他打斷了江灼:“小灼,情緒是無法完全封閉的,你不要跟他抵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可能正因為麵對的是父親,這才心態放鬆,有了些年輕人無所顧忌的飛揚氣,江灼忍不住回嘴道:“什麼叫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又不是玉皇大帝,我現在還想躺下睡覺呢!”

江辰非笑著搖了搖頭,在江灼的身後一推,把他整個人推向了沈鑫。

江灼也是實在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爸爸竟然這麼坑。這個時候的沈鑫大概也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他半邊身體被江灼刺中,已經癟了下去,另半邊身體則越來越漲,看上去簡直不成人形。

江灼被推出去之後,直接麵對的就是這張猙獰可怖的麵容,彆無選擇,橫劍一揮。

與此同時,江辰非屈指彈出,一股氣勁打在了江灼的劍刃上,讓他的劍鋒稍稍一偏,畫出一道弧線。

不得不說,他這一招簡直是——毫無用處!

就是因為這道弧線耽誤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江灼的劍還沒到,沈鑫整個人已經撲過來了,饒是他這個時候再冷漠再淡定,也忍不住說了聲“我靠”。

情急之下,江灼手在旁邊的樹乾上一拍,淩空向後翻了個跟頭,足尖順勢在就近的樹枝上一踢。

柔韌的枝條彈出,正好打在了沈鑫的臉上,江灼趁機又是一劍刺中,這才翻身落地。

整棵大樹猶在輕晃,梢頭的一滴露水打在了他的眉心,又好像直直砸進了江灼的心裡。

他忽然明白了江辰非要告訴自己的事情。

——隨心所欲,自在而為。

修道修心,所有的一切,關鍵都在於自己的心境。

如果能夠堅守本心,不為各種誘惑打擊所動,那麼自然所有屬於其他人的情緒都不會左右他,但是如果一味封閉自己,用這種方法來使得自己不受感染,又能堅持到幾時呢?

江灼明白了江辰非為何遲遲不將這個道理說出來,因為即使他說了,自己沒有經曆過親身的體會,也是不會明白的。

若本心光明,天空自然也不會永是陰霾,血液在體內竄流,就是生命力發端的伊始。因為活在人世,悲喜在人世,己心便是天地。

心境有了進益,手中的長劍也跟著發出微微的嗡鳴,江灼眼見沈鑫又一次衝了過來,心念電轉之間,劍光驟起,手中的招式已經遞了出去。

神光傾吐,異彩生霞,劍鋒僅僅一顫,便已經數招變幻,舒放之間,似有日月輪轉,紅塵萬丈。

每一招都不偏不倚,正好切中要害,終於讓沈鑫的另半邊身體也恢複了原狀。

江灼也覺得身心舒暢,放下劍,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回頭去看父親,江辰非笑著為他鼓了幾下掌。

他心中非常欣慰,畢竟不是活人之軀,何箕尚且不知蹤影,江辰非卻沒有那麼多時間陪著江灼一直走下去了。他千萬個舍得不下,恨不得一夕之間把自己的所有的領悟叮嚀都跟兒子說清楚。

好在江灼聰明過人,一點就透,讓江辰非放心了很多。

沈鑫的身體像個放了氣的皮囊那樣癟了下去,他躺在地上不斷地哆嗦,那樣呼喝半生的人物,誰知道死法竟是這樣的不體麵。

目光幾乎無法聚焦,雖然那些狂暴的情緒被江灼引出去了一部分,讓他得以恢複神誌,但頂多也是使沈鑫不至於爆炸,死的稍稍好看一點罷了。

各種情緒在心中走馬燈似的輪轉,生命中那些來了又去的人,從沒有在他的腦海中如此清晰。原本不過把無關緊要的人當做可以任意打壓利用的螻蟻,而此時,所有的得到失去仿佛也都成為了一場幻陣中的夢境。

一夢醒來,他竟發現,自己心中竟然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留下。

雲宿川從地下的工廠裡麵出來,看來已經把裡麵的人擺平,林瓊和周美娥也都跟著一塊出來了。

沈鑫狼狽不堪地躺在地上,和這兩個女人遙遙相望,突然覺得無比的可笑,然後他就果然放聲狂笑起來,片刻之後,笑聲戛然而止。

周美娥還怕他死的不透,過去看了看沈鑫,發現這人是真的沒氣了,這才心滿意足——曾經那點夫妻情分早就已經煙消雲散,就連恨意都很輕微,她最擔心的就是沈鑫活著把她的兒子帶壞,這下可好了。

周美娥鬆了口氣,心滿意足地轉過身來,發現林瓊在她身後一點的位置看著沈鑫,臉上的表情有些發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麼多年了,她當初和沈鑫在一起,也是真的想要忘記過去,開啟新生活,得知江辰非的死跟對方有關,又真的對他恨之入骨。

可唯獨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沈鑫對林瓊,是一直很好的。

看到這人死,悲痛欲絕說不上,可心裡也難免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吧——人生如夢,世事難料。

周美娥看見林瓊,又想起自己,忽然有些感慨,不由說道:“我找了個不愛我的丈夫,所以一輩子過的這麼淒慘。你前後兩次嫁人,兩任丈夫都把你放在了心上,怎麼這一生也沒過好呢?”

林瓊笑了一下:“你是倒黴,我是自作自受。”

周美娥還想說什麼,江灼平靜的聲音已經從她們身後傳來:“周女士,你死的冤屈,又被鎮壓多年,現在總算成功脫困。可以去見沈謙一麵,然後到地府投胎,請吧。”

他說的是請吧,但語氣是不容置疑的。聽說能見沈謙,實在是意外之喜,這個安排對於周美娥來說已經非常不錯了,於是順從地進了雲宿川手裡的藏魂瓶中。

雲宿川關上瓶子就退開幾步,沒有說話,留下江家那一家三口沉默地站在秋天的風中。

片刻之後,江辰非衝著林瓊說道:“沈謙這個人為人怎麼樣?”

林瓊沒想到他說這個,遲疑了一下,江灼已經在旁邊說道:“我見過。過得去,也不算陰毒。沒有太大衝突的情況下還是容易相處的,他還欠我一個人情……媽媽,這邊,沒什麼問題。”

林瓊猛地向江灼看過去,不敢相信他是叫了自己一聲媽。

她懷過兩次孩子,還是頭一回被彆人叫媽。那一瞬間驚喜萬分,卻又愧疚萬分。

她第一次見到長大後江灼的照片時就想過,這孩子跟江辰非和自己都很像。氣質冷冷淡淡的,嘴唇偏薄,跟她相似,眉眼更多帶著他爸爸的影子,長得真是好看。

但是她不敢去當麵見一見,也不指著這孩子以後會原諒自己。在那樣漫長的歲月中,她實在是錯過了很多。

這是他們的孩子,真讓人驕傲,也真讓人心疼。

林瓊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也不知道要怎樣回應,她隻好伸手去摟住江灼,江灼沒做聲,也沒有躲開。

林瓊緊緊地抱了抱兒子,心裡也同時記掛著江辰非這一邊。她知道對方這樣問,是在擔心沈鑫去世之後,自己作為守寡的繼母,會跟沈謙發生利益上的衝突。

林瓊心中五味雜陳,對江辰非說:“我什麼都不想要,他也不會跟我為難。你不用想我的事。”

江辰非笑了笑,從善如流:“好。”

他無意識地咬了下嘴唇,看著林瓊,將心一橫,又淺笑道:“對不起,隻是好久沒見啦,我實在有點不知道還該說點彆的什麼。有點像咱們剛認識那會,我看你高傲的模樣,就手足無措的。你……你的樣子,都沒怎麼變。”

林瓊冷不防聽江辰非提起那時的事情,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楚,輕聲道:“是麼。”

她抬起眼,也笑了笑:“其實我那天也很緊張,隻是裝的比你好而已。”

江灼站在旁邊,林瓊的手一直抓著他,他也就靜聽著父母說話。雖然彼此間可能還有著一些隔閡和生疏,但不得不承認,這樣家人在側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安心。

江灼轉頭,看了雲宿川一眼,雲宿川雖然站得較遠,但就像一直望著他似的,江灼轉頭的第一時間,兩人目光就相遇了,雲宿川柔柔地衝他一笑。

他也聽見了林瓊和江辰非說的話,這兩個人明顯還是對彼此有感情的,隻是此時物是人非還是其次,陰陽相隔才是真的無奈。

不過也不能說誰就錯了。林瓊產後抑鬱,實在無法勉強維持婚姻,這是沒有辦法,江辰非忠於職責,守護國泰民安,更是說得上一句偉大,如果讓他們重新再活一次,恐怕也隻能是這樣的結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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