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莊周夢蝶(十)(1 / 2)

鬱慈航輕拍舒年的後背, 溫柔地哄著他,舒年在他懷中蜷縮著,緊緊抱住他的腰, 無聲地哭了一會,才止住眼淚, 抬起了頭,露出紅紅的眼尾和鼻尖。

“下定決心了?”鬱慈航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 問道。

“我……”舒年聲音沙啞,濕漉漉的睫毛不斷顫動, “我再想想。”

縱使知道左朝見是“他”的化身,可舒年還是無法狠下心殺他。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師兄對他的關心, 小聲地向鬱慈航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

鬱慈航笑了笑, 揉揉他的頭發,聲音很輕:“我來幫你下定決心。”

舒年哭夠了, 冷靜下來,跳下床去了與臥室相連的盥洗間,把臉上的淚洗乾淨了。

他發現自己在夢境中行動如常,沒有受到標記和醉酒的影響,但不清楚見到左朝見後標記的效果是否再次顯現出來。

確認自己沒有問題,不會給師兄拖後腿,舒年關切地詢問起鬱慈航:“師兄, 當時你為什麼不見了, 又怎麼會進入左朝見的夢境?”

鬱慈航笑笑, 向他解釋了一番, 原來他能進入夢境, 還與那些攻擊他的黑色蝴蝶有關。

“或許是因為左朝見厭惡我, 它們對我有著特殊的憎恨。”鬱慈航說, “借著這股情感,我在它們身上尋到夢境與現實的連接點,便得以進入夢境。”

舒年有點困惑,左朝見厭惡師兄?明明師兄什麼都沒做過,為什麼會被他討厭?

對於這一點,鬱慈航沒有解釋,繼續講述著他在夢中的發現——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左朝見的現實與夢境是相反的,隻有在夢中才能將他殺死。

於是鬱慈航用了某些手段,在夢中窺見現實的照影,引導舒年引入夢境,與他一起殺死左朝見。

為了幫他,師兄心心念念著殺死左朝見。舒年心裡是感謝的,卻掩飾不住神色的黯淡。

他與左朝見相識已久,從未看出過他與“他”有所牽連,為什麼他會成為“他”的化身?

他忍不住問鬱慈航,後者淡淡回答:“鬼神之事變幻無常,你所見的未必是全部。歲月漫長,輪回無度,或許他們早有淵源。”

舒年承認鬱慈航說得不假,光是距離左朝見死去就已經有二十多年了,誰能說得清這些年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他不願相信罷了。

“走吧。”鬱慈航摸摸他的頭發,帶著他離開了臥室。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左朝見的家,一棟獨立的三層彆墅,左朝見的家境果然非常優越。

舒年跟在鬱慈航身後,在彆墅裡轉了一圈,家中除了打掃衛生的阿姨就沒彆人了,還有一隻金毛犬,乖乖地趴在窩裡小憩,對於他們的突然出現,阿姨和它都毫無反應。

舒年並不驚訝,夢境可以分為多種,有的夢可以和夢中之人互動,有的就不行,這個夢屬於後者,他們在夢中遊蕩,如同在觀看一場電影。

無法互動,便難以尋找蛛絲馬跡,要找到真正的左朝見會更有難度,他可以隱匿在夢境的任意一處角落,可舒年隻覺得有些慶幸。

忽然樓下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金毛犬睜開黑葡萄似的眼睛,明顯雀躍起來,從窩裡跳了出去,甩著尾巴奔到門口,迎接回家的主人。

舒年和鬱慈航也下了樓,玄關處的雙扇木門被推開,最先走進來的人是左朝見的母親,接著一輛輪椅被緩緩推了進來,推輪椅的人是左朝見的父親。

而十七八歲的左朝見坐在輪椅上,垂著眼睛,毫無生氣,如一抹蒼白的遊魂。

司機把行李送上樓,阿姨給他幫手,臉上流露出難過的神色,問著司機:“還是治不好朝見的病嗎?”

司機沉默地搖搖頭,放好行李,又把左朝見背回臥室。站在門口,他看了左朝見幾眼,歎了口氣,轉身走下樓梯。

左朝見坐在床上,靜默如一座塑像,過了很久,他緩緩伸手,抽出枕頭下的畫冊,翻開封皮,裡麵的每一頁畫的都是舒年。

從舒年仍是孩童開始,到他成長為美麗的少年,點點滴滴都被左朝見畫了出來,時光流逝,日複一日,他對舒年的情感越來越深。

但他的畫在某天戛然而止,他夢不到舒年了。

他用了種種辦法,甚至是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生命垂危,在瀕死之際被搶救回來,卻依然無法夢見舒年。

他是活著的行屍走肉,他的心、他的情感、他的夢,都隨著舒年的消失而破碎了,是生是死已變得毫無意義。

父母心如刀絞,請來眾多玄學大師為他占算,得到的結論都是一致的。

舒年的夢被厲鬼侵占了,“他”斷了他們兩人間的聯係。“他”太過厲害,他們對付不了他,無法讓左朝見重新夢見舒年。

但他們用了一點手段,讓左朝見偶爾能看到舒年的夢境。

那是霧裡看花,朦朧模糊,轉瞬即逝。他看到舒年與骷髏坐在一處,與他相距極遠。

他呼喚舒年,舒年聽不見,甚至從未在他身上停留過任何目光。

左朝見依舊絕望,直到他的父母請來了一位神秘高人,手段高深莫測,名字鮮有流傳,隻有少數人才了解他的存在。

來人容貌英俊,發色雪白,氣質淩厲冷然,名喚李岱。

觀看夢境的舒年看到李岱出現時,不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怎麼是師父?”師父認識左朝見?

鬱慈航靜靜看著,不置一詞,神色沒有產生絲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