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無間地獄(九)(1 / 2)

沉浸在被鬱慈航親吻的震驚中, 少年甚至忘了去計較他掀開他麵紗的事,身子一歪,險些從美人榻上滾下來。

鬱慈航伸手扶了他一把, 少年慌忙推開他, 放下麵紗遮住通紅的臉,又羞又氣地問:“這又是什麼勞什子的西洋禮節?”

上上次回來, 鬱慈航親了他的手, 說是什麼吻手禮,上次是親臉, 號稱貼麵禮,這回更過分,居然、居然都用到舌頭了……

什麼禮節, 怎地如此不知羞,他在學校都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生氣地數落鬱慈航, 鬱慈航笑著也不反駁,等他說累了,才開口道:“這一次不是禮節,年年, 我喜歡你,所以想吻你。”

少年麵紅耳赤,隻覺得鬱慈航和洋人接觸過多, 說話越發放肆了。

他沒好氣道:“思春了?我可不是女子,你要是真想, 還是趁早娶親吧。”

鬱慈航眼中的笑意淡下來, 靜靜望著他, 少年隻當沒看見, 穿牆而過, 臨走時他聽到鬱慈航輕聲說。

“不急。”

麵紗下,少年垮下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

孩子越養越大,果真是養歪了,居然打起了他的主意。

他豈能看不出鬱慈航對他的情意,太明顯了,他雖然是死了,但眼又不瞎,隻是他擔不起這份情。

鬱慈航是未來的聖人,他卻是殺人如麻的厲鬼,天差地彆,人鬼殊途,他們沒有可能。

沒辦法,他隻能裝作對娶親有陰影,因為當初他就是被大官強娶做妾才死的,鬱慈航這才沒完全袒露心跡,否則說不準連結陰親的心思都生出來了。

可就算如此,近來鬱慈航也越來越不加掩飾了,他真是招架不住……

少年愁雲慘淡,打定主意要跑,其實這幾年來他從未放棄過這個念頭,所以才始終沒有露出真容,更不準鬱慈航向任何人宣揚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方便跑路。

原本他打算等到鬱慈航娶親就走,可現在看看,再不離開,被娶的也許就是他自己了。

鬱慈航每周隻有一天的休息日,晚上就要返回公學,想著自己馬上就要走了,少年便沒躲著他,好好陪他吃了頓飯,還送他出門。

他這般乖順,自然令鬱慈航欣喜:“不生我的氣了?”

少年瞥他一眼:“回去以後好好讀書,彆跟壞東西玩。”

鬱慈航忍俊不禁,隔著麵紗以指尖輕輕描摹他的眉眼:“好。”

少年目送他離去,有點傷感地想著,他這個“壞東西”也該滾蛋啦。

數年前他來到鬱府,除了手上的翡翠扳指外便一無所有,如今鬱慈航送給他的東西足足能裝幾廂房,但他都不想帶走,離去時依舊孑然一身,隻拿走了鬱慈航的長命鎖留作紀念。

少年離去了,可沒有走出多遠,幾個道行不淺的道士忽然衝出來將他團團圍住,潑下黑狗血,逼迫他現形,又用精鎖將他五花大綁,抬回了鬱府。

原來有一位極厲害的天師前來拜訪鬱慈航,不巧剛好錯過,天師被鬱家人留下招待,忽覺府中有異,打開陰陽眼稽查,正好看到一紅衣厲鬼離去,九少爺體內的魂魄也不大對勁。

天師命弟子將少年綁了回來,鬱家人以為是少年潛入府中害了九少爺,驚恐又憤怒,紛紛要天師嚴懲厲鬼,讓他在痛苦中魂飛魄散。

天師正巧有意一展手段,以揚自家道派的威風,便應允下來,把少年綁在桃木樁上,厲聲喝道。

“魑魅魍魎,還不伏誅!”

淋了一身黑狗血的少年虛弱無比,沒有半分反抗的氣力,被桃木釘穿透手腳時,他隻能痛苦地蜷縮四肢,小聲哀求道:“放了我吧,我沒做壞事……”

可紅衣厲鬼往往最是凶惡陰毒,怨氣衝天,殺人無數,沒人相信他的話。

為了更多地折磨他給九少爺報仇,鬱府人采用了最緩慢的法子,讓他一點點地被磨去魂魄。

少年的噩夢足足持續了三天。

三天之中,哪怕是最年幼的孩童也得了一瓢糯米水,輪流往少年身上潑灑,如被鈍刀磨肉,少年雪白的肌膚皮開肉綻,渾身已沒一塊好皮,不斷被消磨魂魄。

他連痛都不會說了,偶爾清醒時,忍不住淚水漣漣,渾身發抖地呢喃。

“小航,救救我……”

“救救我……”

第三天的深夜,鬱慈航來到了鬱府門前。

他外出辦事,返程時剛好路過附近,因為心中甚是思念少年,他便特意繞道過來,回家見一見自己的心上人。

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心神不寧。

他推門而入,聞到了淡淡的焚香味。

混著糯米水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彙聚成了一灘。

明明已是半夜,他卻聽到了族中孩子們的嬉笑,接著是潑水的聲音。

“真好玩呀!”

不安的情緒更濃重了,鬱慈航加快腳步,穿過遊廊,繞過影壁,看到孩子們圍著一座高大的桃木樁手舞足蹈,木樁上綁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人。

這個瞬間,鬱慈航的表情是空白的。

渾身浴血的少年垂下頭不知生死,四肢被桃木釘穿透,一身紅衣不停地淌落血水——那本不是紅衣,而是近乎月色的白,卻在三天中被鮮血反複浸透,才成了這般顏色。

他就快魂飛魄散了。

若非鬱慈航今晚臨時決定來看他一眼,待到禮拜日他歸家時,世上早就沒有少年這抹殘魂了。

幾個孩子玩得歡快,也有大人過來湊趣,要來水瓢,往少年身上澆水。

隻是還未抬手,他的手腕便被一隻橫伸過來的手握住了。

這隻手的手指修長漂亮,骨節分明,似是隻能侍弄花草,沒什麼氣力,然而它輕輕一用力,這人的手腕就被捏斷了,骨頭紮穿皮肉,血液噴湧,慘叫聲立刻傳遍庭院。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