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3(2 / 2)

沈祺然靜默片刻,他抬起頭,露出一個真摯燦爛的笑容。

“是,殿下。”

***

兩個周後,皇室在紅薔薇殿舉辦了王儲交接儀式。

一般而言,權力交接總會伴隨暗潮湧動,但大皇子艾克斯將象征太子身份的金冕遞給自己的弟弟時,臉上的笑容是無比真誠的。

這兩位兄弟的關係一直非常好,之前久久未能改換王儲,也有一方麵是艾賽亞不願取代哥哥的位置,所以一直拒絕。但現在國王陛下時日無多,艾克斯也反複強調喪失精神力的自己並不適合成為君主,艾賽亞隻能臨危受命,肩負起帝國的未來。

儀式之後,皇室在皇宮的宴會廳舉辦了盛大的宴會,沈祺然也在受邀之列。他現在已經非常熟悉這種場合,嫻熟地應付掉一波又一波前來攀交情的賓客,沈祺然抽空去酒水區要了一杯提神的檸檬水,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會兒時,突然看到肯澤獨自坐在角落,一邊心不在焉地喝著紅酒,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二樓的方向。

沈祺然順著肯澤的目光朝上望去,二樓的主桌上坐著皇族,皇家三兄弟都在,其中艾賽亞自然是今晚絕對的主角。不少貴族都前去拜見攀談,若是以前的艾賽亞,必然會十分不耐煩,但他並非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麵,隻是過去一直在回避,現在開始肩負責任,不再露出那種拒人千裡之外的傲慢神色後,表現得並不遜色於任何人。

“這麼在意的話,為什麼不過去?”

聽到聲音,肯澤立刻收回了目光,看到沈祺然端著酒杯在自己對麵坐下來。

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下來,這是麵對值得信任的友人才會有的輕鬆,肯澤搖搖頭:“他不願見到我。”

沈祺然挑了一下眉:“我怎麼覺得,是你不願去見他呢?”

肯澤沉默了一下。

“我總是惹他生氣。”他歎了口氣,“比起走近,也許疏離一點更適合我和他的關係。”

沈祺然想了想,問:“如果你不是……不是這種身份,你和艾賽亞殿下是不是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肯澤抿了一口酒,酒紅色的眼眸中似有什麼在湧動,最終又重歸沉寂。

“沒有如果。”他低聲道,“比起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更專注於現實。”

“既然如此,你更應該去找他。”沈祺然說,“比起在這邊胡思亂想,直接行動才叫麵對現實。”他放下酒杯,微微湊近肯澤,看著對方的眼睛。

“現在就去,待在他身邊,不要離開。”他用口型無聲地說,“否則你會後悔的。”

除了族裔和次皇,同類的族裔和族裔間也有一定的感應,肯澤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猛地看向沈祺然。

“你們要做什麼?”他說的這個“你們”,是指沈祺然和艾瑟。

沈祺然搖搖頭,不說話。

“我知道你一直在調查大皇子殿下的事。”肯澤直言不諱,“你們是想讓相同的事情再重演一遍?”

沈祺然依然搖頭,又重複了一遍:“去吧。”

肯澤知道如果有次皇的命令,自己不可能從沈祺然口中套出話,對方能做出這種程度的暗示已然十分難得。他不再坐得住,向沈祺然點頭示意後,立刻起身離去。

沈祺然一個人坐在桌前,喝掉杯中最後一點檸檬水,放下了酒杯。

酒杯在桌上發出響亮的磕碰聲,沈祺然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有點抖,他深呼吸了幾次,終於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

在原地默默坐了一會兒,他緩緩站起身,走向舞池中央的演奏台。

宮廷樂隊剛演奏完一曲,沈祺然禮貌地對他們道:“我可以借用一下你們的鋼琴,彈奏幾曲嗎?”

所有人都知道,元帥夫人就是R先生,也是如今王都最受歡迎的音樂家之一,他的請求沒有人會拒絕,甚至還非常樂意,樂隊立刻讓開了位置,沈祺然對他們感激一笑。

“我想一個人在這裡獨奏,你們可以退到演奏台下麵嗎?”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眾人立刻退後,演奏台上隻留下沈祺然一個人。

不少人也注意到了沈祺然的登台,紛紛將目光投射過來,沈祺然沒有在意,他在鋼琴前坐下,將雙手搭上琴鍵。

他垂眸看了一眼左手的婚戒,像是重新汲取到了無限的勇氣,然後,他的手指按下了第一枚音符。

他今天彈奏的不是自己最擅長的非精神力音樂,而是一首精神力音樂。

這是R先生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在這麼多人的麵前,彈奏精神力音樂。

他演奏的樂曲名稱,叫《月神》。

***

萊曼帝國轄屬內的某個星係,一個偏遠的荒星上。

邵行沉睡在巨大的封閉裝置中,對抗著精神力的侵蝕和反噬。他的意誌是唯一的武器,在精神力構築出的牢籠中艱難前行。在精神力的世界,所有東西都在不斷變化,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它們攪動了時間的亂流,扭曲了空間的距離,讓迷失其中的人幾乎無法分辨自己是否還身處原本的時空。

邵行不知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哪裡是儘頭,周圍的場景如斑斕的萬花筒般光怪陸離,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一個夢。

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天邊彌漫著化不開的灰霧,像是雨後還未放晴的清晨。不再需要輪椅代步,他終於可以像沒有負傷前那樣,踏著沉穩的步子,讓黑色軍靴踏過沾染著水滴的石板路,伸出雙手推開庭院的門。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水汽的味道,走過庭院的草地,他看到彆墅的正門已經敞開,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就站在門口。那人對自己的歸來似乎並不過分驚訝或驚喜,隻是衝他靜靜地微笑,然後開口說。

“邵行,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