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屋內,早修過後正是清閒,弟子們坐在書案前,隨意地翻閱著卷軸。

“她沒來麼?”

斐望淮從修煉場歸來,墨發被晨間霧氣浸濕,更襯出五官俊逸清正。他早修時就沒見到某人,現在一掃空蕩蕩的座位,濃黑睫毛一顫,詢問起周圍人。

“對,沒見到人。”李荊芥坐在後桌,好奇道,“不過你對楚在霜真上心,這麼聊得來嗎?”

斐望淮一向溫雅如玉,但待人總透著疏離感,好似隔著一層朦朧的紗。除了修煉外,他很少過問其他事,最近不但去找楚師兄,還詢問同桌是否出現,自然顯得不同尋常。

斐望淮微笑:“是,我們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昨夜又夢到她用劍刺他,可不就是“一劍如故”,最恨在晚上看見她。

“沒想到你們關係那麼好!”

“我去找她,就先走了,幫我跟楚師兄打聲招呼。”斐望淮潛入蓮華宗隻為一人,他不可能坐以待斃,放任她在外尋找修煉機緣,起碼得待在自己眼皮底下。

“好,沒問題。”

李荊芥爽快地應下來,殊不知有人聽到此話。

角落裡,數名弟子聚在一起,皆身著芸水袍,佩戴各色瓊玉,看上去價值不菲。他們眾星攏月般圍著一人,麵色不善地目送斐望淮離去。

“禾瑋,他是不把你放在眼裡,先前搶你第一就算了,現在又去接近楚在霜,誰不知道你倆差點訂親?”

正中間的男修衣著最為講究,腰間玉佩濃綠通透,明顯不是凡品。此人名為盧禾瑋,當初敗給斐望淮,在考核中位列第二,自此便記恨起來。

盧禾瑋嘲道:“看著光風霽月,實際下作東西,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便想攀上掌門之女。隻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楚在霜可不是楚並曉,在蓮華宗管不了事的。”

外人或許不知楚在霜底細,但盧禾瑋父親是島主之一。他聽聞一些陳年舊事,知道她身患離魂症,修為難以精進,就是一個擺設。

*

“阿嚏——”楚在霜猛地打噴嚏,她握著一枚棋子,遲疑道,“誰在罵我?”

[快下快下,不要磨嘰,我等得花兒都要謝了。]

池邊,樹下,依舊是黑白圍棋,楚在霜和小釋正在對弈,這是他們消磨時光的日常。她將昨天的棋局複盤,擼起袖子廝殺起來,打算覆蓋讓棋形成的錯誤記憶。

楚在霜持白,小釋則持黑,代替昨日的斐望淮。因為小釋隻有聲音沒實體,所以它口述黑棋位置,由楚在霜代為落子。

雙方越殺越凶,在棋局上血戰。楚在霜漸漸占據上風。

[你昨天不是這麼下的。]小釋抗議,[跟男修下棋就讓,跟我下棋就亂殺,好一個重色輕友!]

楚在霜握著黑子,在心底催促對方:“快下快下,不要磨嘰,我等得花兒都要謝了。”

外人聽不見小釋說話,他們一直都心音交流。

識海一片寂靜,忽然沒有回應。

“不是吧,真生氣啦?”楚在霜迷惑,“那我讓你一子。”

[他在你背後。]

這話令楚在霜一驚,她來不及回頭查看,便聽到身後樹枝被踩斷的聲響。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越過她肩膀,指甲圓潤通透如玉,雪白衣袖沾染雨後霧氣,讓人嗅到一股初夏濕意。

斐望淮站在她身側,他取過她手中黑子,重新將其放棋盤上,平和道:“我昨天是下在這裡。”

她抬眼望去,隻見他身軀挺拔,如鬆如竹。斐望淮手握銀紋折扇,用鏤空銀冠來束發,露出一張俊秀出塵的臉,饒是楚在霜被兄長慣得眼光苛刻,仍忍不住在心底感歎此人絕色。

他戴著藍寶石銀鏈,頗有幾分異域的美。雲消雨歇,天光乍現,連帶他的佩飾都在光亮中顯眼。

日光下,她被他身上銀飾一晃,想起一些雜書的記載。據說,遙遠天邊有跟瓊蓮十二島風俗不同的地方,那裡的名門不以玉為貴,反而鐘愛用銀器彰顯身份。

楚在霜看清來人,她一時有些無措,乾巴巴地問:“你怎麼來了?”

斐望淮笑眯眯道:“我提醒過你,今天有早修,怎麼沒出席?”

“我需要出席嗎?”她聞言茫然,荒廢修煉多年,此話著實新鮮。

“你我二人同桌,理應共同練習。如果你不在場,我就不好練劍。”

楚在霜聽他又說此話,腦袋裡卻一團漿糊,不明白他緣何如此執著。他們就隻是同桌,早修又不是結親,但對方語氣鄭重其事,搞得她像是個負心漢。

“你確定跟我練劍,不是越練越差麼?”楚在霜喏喏道,“不然我讓我哥給你換同桌,我真覺得咱倆不適合搭檔。”

“為什麼?”斐望淮一瞄棋局,便瞧出些端倪來,雲淡風輕道,“嫌棄我?畢竟下棋都不肯用全力。”

他不料她下棋藏巧於拙,扮豬吃老虎有一手,差點被她糊弄過去。這是昨天的複盤,但她的棋力暴漲,顯然不能是一夜之間開悟,而是跟他對弈就沒放開手腳。

這真是奇恥大辱,他自學圍棋以來,從未被如此小看!

“不不不,昨天是全力。”楚在霜見他眼神微黯,她倒吸一口涼氣,趕忙擋住棋局,“主要我作息混亂,不習慣早上修煉,害怕耽誤你休息,我喜歡夜裡練劍!”

斐望淮頷首:“可以,那就夜裡練,不耽誤休息。”

反正她常夢中拿他練劍,休息早被耽誤了。

她聽他答得痛快:“這……”

“你定時辰吧。”

“不是……”楚在霜尷尬摸臉,坦白道,“昨天就說過了,其實我不修行。”

她一直對修煉沒興趣,無奈新同桌勤勉過頭,實在讓躺平的她不適應。

“哦——”斐望淮若有所思,“說著不修行,卻偷偷努力,考核時再拿出驚人成績。”

“我是那樣的人嗎?我一向很真誠。”楚在霜瞪大眼,好似頗感受傷,“同窗之間連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斐望淮揶揄:“我們還沒同窗過,自然不可能信任,其他人早有同桌,唯我昨日才見你。”

“做人不能太攀比,彆人有同桌,你就非要有?”楚在霜一捂胸口,苦口婆心地勸導,又朝他豎起大拇指,“修煉本來就是逆天而行,我相信你一個人也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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