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望淮用餘光一瞥,發現她在看蘇紅栗。他對蘇紅栗沒太多印象,隻記得此人熟悉靈草,平時在學堂並不起眼。
片刻後,楚並曉抱著卷軸進屋,他的視線在楚在霜身上略一停頓,接著又恢複冰雪般的麵癱臉,鎮定地開始授課:“我們今日學習漣水術,這是一種操縱水的術法,可以用來練習聚氣凝元,幫助大家打好修行基礎。”
眾人都挺直背部專心聽課,唯有一刺耳男聲出言打斷。
“楚師兄,漣水術還用學嗎?”盧禾瑋不屑道,“這種小兒科的東西,還不是人人都會,不如教些實在的。”
“對啊對啊!教我們點有難度的吧!”
盧禾瑋一開口,跟他交好的弟子就附和,引得其他人回頭看他們。這群人卻渾不在意,反而肆意地瞪回去,看上去囂張極了。
雖然新弟子在同一學堂,但內部稱得上涇渭分明,不同身世將彼此分開,門閥和草根各有陣營。
李荊芥嘖一聲:“又來了。”
楚在霜側頭,疑道:“怎麼?”
“這幫家夥素來猖狂,接觸修煉的時間早,總愛在課上插嘴,不就仗著自己……”李荊芥撞上少女盈盈發亮的眼眸,忽然想起她身份,當即就收起後話。
然而,楚在霜早聽出其意,她用大拇指一指自己,坦蕩道:“不就仗著自己有個好爹,這事兒我最清楚不過!”
李荊芥噗嗤一笑,又望向斐望淮,感慨道:“你的同桌確實有意思,難怪你說你倆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楚在霜錯愕:“他還說過這話?”
“那是當然,他說跟你聊得來,還誇你有本事,將你大加讚揚!”李荊芥擠眉弄眼,“是不是啊,望淮?”
斐望淮沒否認,他輕笑一聲:“她確實有本事。”比如說氣人的本事。
楚在霜兩眼發懵,不料新同桌對自己評價那麼高,頓時神情微妙。她看看斐望淮,又瞧瞧李荊芥,委婉道:“我這同桌什麼都好,就是看人眼光不好,建議你以後少聽他的。”她明明隻有做廢物的本事。
李荊芥:“?”
斐望淮:“……”
楚並曉作為授課師兄,聽完盧禾瑋的話,臉上沒什麼表情:“我知道有的人學過,但大家經曆不同,修為也不斷變化,今天可以複習一下,沒準又有不同感悟。”
隻見他提壺倒水,瓷杯被注滿透徹清水,飽滿的液麵搖搖欲墜。
下一刻,楚並曉伸手一指,水液憑空而起,飄入他的掌心,轉瞬凝結成一朵半透明綠蓮。那蓮花由金綠靈氣聚成,柔嫩花瓣好似沾染水露,花蕊及花瓣脈絡清晰可見、栩栩如生。
“如果有人不想學,隻要達到這個標準,現在就能離開學堂,不用繼續再聽此課。”
台下,有人看清他掌中綠蓮,驚呼道:“金蓮凝翠!”
人的修行之路就如植物成長,一葉準備材料,二葉播下種子,三葉破土開花。三葉過後,修士就會在識海中誕生元神花,這是修煉的根基,好比修行者道心。
花的品相越好,修士潛力越強,後續延伸術法也不一樣。蓮本來就是花中君子,眼前的花更加稀有,乃是罕見的金蓮凝翠,更彰顯楚並曉的與眾不同!
綠蓮一出,舉座轟動!
“我就沒見過誰用漣水術,能把元神花雕得那麼細……”有人怔然道,“我以前學得怕不是假漣水術。”
“哈,人家是什麼人,你又是什麼人,何必自取其辱?”
盧禾瑋聽到此話,臉上瞬間掛不住,一陣青又一陣白。他確實學過漣水術,但要比起楚並曉,水平著實差遠了。
楚並曉環顧一圈,漠然道:“有人想上台試試嗎?”
眾人瞬間收聲,甚至屏住呼吸。
他點頭:“好,那我們現在上課,書案上有茶具供各位使用。”
漣水術要用水凝結元神花,通過此舉練習聚氣,加深對道心的理解,屬於基本功訓練。隻有徹底搞懂元神花,才能更好研習高深術法,甚至創造獨屬自己的術法及花境。
楚並曉講完要點,便讓眾人開始練習,等他過去逐一指導。
斐望淮早想查明楚在霜的元神花,現在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他給兩個空茶杯斟滿水,將其中一杯推到她麵前:“這是你的杯子。”
楚在霜歡聲道:“好的,謝謝。”
“如果你剛才哪裡沒聽懂,也可以詢問我或楚師兄。”
“好的,謝謝。”
“今天學的是漣水術,現在可以動手練了。”
“好的,謝謝。”
斐望淮聽其鸚鵡般應聲,他沉默地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好的,謝謝。”
“……”
好的。
謝謝她的敷衍。
楚在霜維持乖巧坐姿,她晶瑩的杏眸撲閃,但思緒明顯早飄遠,絲毫沒觸碰茶杯的意思,像個毫無靈魂的呆鳥,嘴裡就會重複一句話!
斐望淮逐漸領悟孫大娘的話,他跟楚在霜日常交流,真有凡人教小孩功課的錯覺,完全是一個指令推她動一下,她還經常毫無反應、心思渙散,隻讓人大感鬨心、鬼火亂冒。
人和人最深的隔閡,沒準就是,他想要跟她決一死戰,她卻回一句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