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斐望淮沒施放魂火,甚至沒有閃身回避。
他就站在原地,硬生生地承受,以至於她來不及收手,更沒有辦法收回力道。
砰!
五指握拳命中血肉之軀,這一擊打得他側過頭去!
楚在霜不料他沒動,她呼吸微滯,顫聲道:“……為什麼?”
為什麼不躲?
斐望淮側著頭,隻覺嘴裡蔓延開血腥味兒,又近乎自虐地摸摸唇角。他轉頭看她,眸光閃爍道:“麵對來路不明的魔修,就隻有這點力氣,連袖箭都不會使?”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不都說我們不是朋友,難道你還要手下留情?”
對方玩味輕佻的態度瞬間激怒她。
他是故意的。
原本強行壓抑下去的情緒又湧現,不是沒有怨與恨,也非沒怒火翻湧,隻是理智告訴她不能衝動,唯有保持冷靜才能從中脫險,必須強作鎮定、克製痛苦,方不會被他打亂陣腳。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揮拳道:“胡說八道!”
他幽幽注視著她,忽然身影變幻,消失在晦暗裡。
幻術!
楚在霜連忙靜心探查,察覺他移動下層,忙不迭追了過去。
熟悉的塔壁,熟悉的入口,熟悉的陰暗樓梯,每次他們下來閒逛,都是他在前方探路,確定沒事以後,再示意她跟上。
隻是不料有一天,這個往日弈棋閒聊的秘密場所,居然成為他們兵戈相向的戰場。
或許不願使用袖箭也是如此,彼此留下的痕跡太多,以至於想回避,都處處受縛,被回憶襲湧。
他們在追逐間幾番碰上,但都是短暫交手,並沒有糾纏太久。
雲錦繩呼嘯而過,在黑暗中套了個空,遺憾錯失她鎖定的目標。袖箭、金電術、芸水袍、紅花繩結,最可笑的是,她習得的多數鬥法,恨不得都出自他手。
塔底一路都沒有光,斐望淮遲遲沒施術,隻是甩開她,不斷向下移。
楚在霜緊隨其後,察覺他避而不戰,質問道:“為什麼潛入島上?那藥到底是什麼?”
“激怒我對你有任何好處?”她悶聲道,“既是如此,何必離島前跟我告彆?”
“……”
沒準是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即便她想方設法壓抑,也依舊憶起點點滴滴。替她擋住風嘯巨獸的決絕,私下偷做桂花包的彆扭,掀開修煉場碎石的擔憂,他總口是心非,卻會出手相助。
她不理解,她不明白,倘若這都是假的,那什麼才是真的。
暗色中,他似乎停頓片刻,緊接著語帶譏誚:“想博取你信任,總得虛情假意。你不也說了,我懷揣目的。”
照舊是尖酸刻薄的語氣,隻是她往日確信他慪氣,現在卻混混沌沌,沒法再分得清明。
她自以為靠多年陪伴看穿他,但那桂花包施以響亮耳光,其實她根本就沒將他參透。
“虛情假意?”
“……對。”
這話如針般將她一紮,終將暴漲情緒戳破,讓腦海的弦徹底崩垮。
或許是失去小釋幫助,她隻覺某種情緒再也無法按捺,蠢蠢欲動的魔氣刺破表層仙氣,心口堆湧的諸多惡念噴湧而出,恨不得在他身上施加利刃,才能一嘗痛快報複的爽利。
“那確實不必對你手下留情了。”
陰陽太極球運轉,雙手無我劍同時伸出,第一回不是柔和粘稠的質感,反而化為迅猛難敵的鋒利!
外來魔修不知何時會進來,斐望淮特意將她引到塔底,卻忽感一陣淩厲的殺氣,鋪天蓋地朝自己襲來,接著就心口刺痛,跟夢中如出一轍。
雪白靈氣在此間炸開,照亮她素淨白皙的臉,連帶濺上一滴血花,好似豔麗的蓮紋。
那雙杏眸溢滿顫動的光,不知是發自肺腑的怒,亦或是慘遭背叛的恨,看上去竟像綴滿了淚。
原來她不是沒有心。
胸口染開殷紅,隱有藍火搖曳。他明明被刺傷,卻漾起了笑意:“果然是你。”
是他命中注定的仇人,也是他暗藏心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