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第2天(1 / 2)

衝喜[重生] 繡生 5619 字 3個月前

永安王李鳳岐,是北昭如今唯一的異姓王。

老永安王當年戰功赫赫,又曾救駕有功,才被當時的成宗皇帝賜國姓“李”,封永安王。李鳳岐是老永安王唯一的子嗣,按照舊例,這爵位傳到他手中,本該降等承襲。但李鳳岐天資過人,十三歲上沙場,十六歲斬西煌大將,後又屢立戰功從未有敗績,成宗皇帝惜才,在老永安王過世後,特許他平襲爵位,仍為永安王。

後來成宗皇帝駕鶴西歸,顯宗皇帝繼承大統,卻因為耽溺聲色荒淫無道,不過數年便虧空了身子早早登仙。臨死前傳位給不過十七歲的次子李蹤,又擔憂次子年幼朝局不穩,親點了三位輔政大臣輔佐新帝。

李鳳岐便是三位輔政大臣之一,是為真正的權勢遮天。

那一年,他不過二十三。

葉雲亭還記得新帝登基之後的那年除夕宮宴,百官攜家眷入宮赴宴,他難得也被父親允許同去。在宴席上,他曾遠遠見過李鳳岐一麵。

彼時永安王剛從北疆歸來,鎧甲未除便入了宮。一身銀白鎧甲熠熠晃人眼,立身群臣之中,似珠玉落瓦石之中。鎧甲雖未染血,卻猶帶血腥味,令人不敢直視。

葉雲亭當時初見他,隻覺得傳聞果然不假。永安王雖有一副豔麗容貌,但一雙鳳眼太冷,威嚴極深極重,隻輕輕一瞥,便讓人猶如置身屍山血海之中,不敢輕易造次。

據說他對敵之時從不留俘虜,皆是就地坑殺不留活口。也難怪坊間傳言他性情殘暴冷酷,不近人情。

北昭百姓雖敬他,卻也畏他。

葉雲亭也不能免俗。

上一世,他逃跑不成,葉知禮以季廉性命做威脅,逼迫他嫁入王府。他當時滿心怨懟不甘,又忌憚永安王惡名,入了王府之後他並不曾像今日這般大膽進了正屋,而是選擇在院中等候傳喚。

他還記得那時他在院中等了半個多時辰,隻等到了一個咬牙切齒的“滾”字。

當時他聞言如蒙大赦,當真便迫不及待地“滾”了,自然沒有留意那聲音如何嘶啞難聽,也不曾細想王府裡種種異樣情形。

後來他在偏院裡呆得久了,才真正見識到了何為“狡兔死走狗烹”。那些人大約是覺得等永安王沒了,他也活不成,不論是宮裡來人還是府中為數不多的下人,做事都從未避諱過他。

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外界所傳皇帝李蹤與永安王情同手足竟然當真隻是傳言罷了。

全是假的。

如今的皇帝李蹤,原本隻是顯宗皇帝的嫡次子。在他前頭,還有一位嫡長子李洐。李洐深得顯宗喜愛,顯宗登基之後便立即封他做了太子,自此一直被當做儲君培養教導。而相比之下,次子李蹤就被忽略得多。

他雖與李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但與兄長關係並不親厚,反而同當時還是世子的李鳳岐關係更加親厚,還時常去永安王府小住。據說李鳳岐打小性子冷清,便是天子麵前也吝於言笑,但唯獨對李蹤十分護著,幾乎當成了親弟弟疼愛。

後來太子李洐外出狩獵時遇刺身亡,顯宗皇帝大受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臨死前才下詔傳位給次子李蹤。

李蹤當時不過十七,又從未受過儲君教導,於政事一竅不通。不少老臣借機倚老賣老,意圖拿捏新君,絲毫不給李蹤麵子。還是李鳳岐持成宗皇帝禦賜的嘯雪刀,於金鑾殿上怒斬三名大臣,方才鎮住了一幫蠢蠢欲動的老臣。

而自金鑾殿一怒後,李鳳岐的凶名又更上一層樓。

當然,這些都是葉雲亭道聽途說來的,真假如何他無處分辨,但曆經兩世之後,他唯一能確定是,今上必定是忌憚永安王的。

至於兄弟情誼,或許從前有,但登基為帝之後,卻未必還剩下多少。

否則不至於如此折辱一個命不久矣的病人。

葉雲亭看著滿身狼狽的男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揚聲叫等在外間的季廉去打一桶熱水來。

他自己則去把屋裡的窗扇都打開通風透氣,這屋子大約是悶了太久,除了帳幔上散發的湯水餿味兒,還混合著塵灰味和潮濕的黴味,彆說是病重之人,就是他在裡麵待久了,也有種呼吸不暢的窒息感。

季廉很快打了水過來,隻是卻隻有一盆冷水。

葉雲亭皺眉:“不是要熱水?”

“我找不到廚房在哪兒,那些婢女都跟啞巴似的,不管問什麼都沒反應。”季廉越說越覺得不對勁,等再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時,嘴巴都合不攏了,捂著嘴巴驚道:“永安王怎麼這副樣子?”

“罷了,冷水應該也能將就用,”葉雲亭鬆開眉頭,看一眼床上的人,脫掉厚重的喜服外袍,卷起袖子,將帕子在水中浸濕後擰乾:“王府裡的事我得空再跟你說,你先去找找看有沒有乾淨的被褥,順道再多打點水來,今日要先把屋子收拾乾淨。”

他一邊交代著,一邊小心用沾濕的帕子給李鳳岐擦臉。

這人的臉也不知多久未曾擦洗過,嘴角和下巴還殘留已經變黑的血塊血漬。胸口的衣襟處更是被黑紅血跡與褐色湯藥染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