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第125天(2 / 2)

衝喜[重生] 繡生 9220 字 6個月前

李蹤不答反問:“老師可是從禦書房來的?”

韓蟬說:“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陛下已無退路。”

李蹤說:“老師沒有找到玉璽吧?”

他嘴角翹起來,似帶了點得意。

韓蟬終於結束了雞同鴨講,神色冷漠:“你將玉璽藏起來了?”

“藏起來了。”李蹤湊近他:“老師想知道朕藏在哪兒了嗎?”

韓蟬當然想,他今日入宮,為的就是傳國玉璽。永安王是先太子遺腹子,但身世再如何名正言順,沒有傳國玉璽也要遭人詬病。

他要拿到玉璽,親自將之獻上。

“你何必再做困獸之鬥?”韓蟬神色並無波瀾,瞧著他的眼神愈發冰冷。

李蹤露出一絲失望之色,指尖觸了觸他抿直的唇角:“朕很不喜歡這個表情。”

又說:“朕不會告訴你的,你拿不到玉璽,也做不成丞相。”

他一雙眼似要將韓蟬看穿:“這是老師一直以來的夙願吧?君臣相合,即便做不成情人,百年之後史書上也有你與李巽的名字。即便李巽早就死了,你也要扶他的兒子登位,達成夙願。”

“不過昌縣兩月相處,你就這麼愛他?”

他眼眶發紅,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拽著他寬大的袖子:“人死了這麼多年,你就為他白衣戴孝這麼多年?”

沒料到忽然被他戳破藏在心底的隱秘,韓蟬古井不波的臉終於有了怒色:“你查我?”接著又甩袖嗤笑一聲:“你懂什麼?”

“我是什麼都不懂。”手中的袍袖抽走,李蹤虛握著空無一物的手心,低聲喃喃。

他若是懂了,如何會死守這個人,耗儘一生悲喜。

韓蟬卻不願意再與他浪費時間,拔出腰間長劍,劍尖抵著他的心臟,冷聲道:“玉璽在何處?”

李蹤睫羽微顫,抬眸看他,卻並不驚訝。他勾唇笑起來,手掌卻握住鋒利的劍身:“我與老師相識十七年,老師可曾有一點憐惜我?”

而不是全然出於利用。

“沒有。”韓蟬被那隻手上滴落的淋漓鮮血刺了眼,聲音卻愈發冰冷:“李乾害死殿下之後,我就暗中籌謀著為殿下報仇。”他露出罕見的笑容,卻極儘殘忍:“單純殺了他怎麼能叫他痛苦,他這樣的人,隻有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才能叫他感到切身之痛。”

說到此處,他似想起什麼,眼中嘲諷愈盛:“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永安王的身世嗎?”

劍尖往前,刺入單薄的胸口。他對胸口溢出的鮮血視而不見,反而眯起眼陷入愉悅的回憶中:“李乾把我當成了心腹,在臨終之前屏退所有人,告訴了我永安王的身世。讓我儘早將之鏟除,幫你穩固帝位。”

多麼可笑啊?

李乾不知道何時得知了這個秘密。但彼時李鳳歧已經是統領北疆的永安王,他不僅動不了他,還得將人供起來。但死前又心有不甘,於是留下了韓蟬,交給他一道遺旨,讓他替李蹤鏟除荊棘。

可李乾不知道,李蹤弑兄、甚至他自己早早被酒色掏空身體,都是他一手所策劃。

於是他悄悄在李乾耳邊吐露了這個秘密。

李乾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快要脫出眼眶,死不瞑目。

回憶起當時李乾的表情,韓蟬愉悅地勾起唇:“你說他可不可笑?”

李蹤點頭,似感覺不到胸口的疼痛:“原來這麼早,老師就開始謀劃了……”

他輕聲歎息,又並不意外。

韓蟬這個人,智多近妖,走一步看三步,似山間精靈鬼魅,看得見,卻永遠摸不著。

“不必再拖延時間了。”韓蟬自回憶中抽離,冷眼看他:“交出玉璽,我饒你一命。”

說著,手中劍又入一分,毫不留情。

李蹤悶哼了一聲,卻是眼也不眨地看著他:“我告訴你,玉璽在哪……”

韓蟬聞言正要拔劍,卻不料他雙手握住劍身,將鋒銳劍身全然送進了身體裡。韓蟬一驚,下意識後退,李蹤卻握緊了劍朝他逼近,將他抵在了廊柱之上,那柄長劍穿過他的心口,透背而出。

“你早就不想活了。”韓蟬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這一刻,李蹤先前的所作所為,他終於想明白了。

他在尋死。

李蹤笑了笑,趁著他無法再後退,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韓蟬蹙眉欲要推開他,卻聽他在耳側輕聲說:“老師不想知道玉璽下落了?”

於是韓蟬便僵住了身體。李蹤心滿意足地擁住他,下巴親昵地擱在他的肩上蹭了蹭。若不是那柄穿心長劍橫亙中間,這就像一個真正的擁抱了。

這是他午夜夢回才敢做的親昵舉動。

滿足的歎息一聲,李蹤在他唇角輕觸一下,然後說:“玉璽就藏在我最喜歡的那間屋子裡。”

韓蟬推開他,麵色微怒:“你耍我?”

“老師這麼聰明,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哪裡了。”李蹤跌坐在地上,仰頭望著他笑,臉色蒼白如紙。

韓蟬眉間蘊了一點戾氣,再次提劍指向他,但見他神色全然不懼,知曉逼問已經無用,索性扔了劍,朝著太乾宮的方向而去。

隻要這玉璽還在宮裡,一間間地搜,總能找到。

李蹤瞧著他毫不留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點點凝滯,最終扯平,回到了沒有表情的模樣。

他捂著心口,艱難地站起來,踉蹌著朝鼓樓走去。

崔僖在此時現出身影:“陛下要去何處?可要臣幫忙?”

他似乎全然忽略了李蹤的狼狽與傷勢。

“崔愛卿來得正好。”李蹤也不訝異,喘了一口氣,說:“扶朕去鼓樓。”

崔僖應了一聲,也不曾多問一句,攙扶著他往鼓樓走去。

鼓樓在皇宮東南方向,是皇宮中最高的建築物。凡是入宮之人,絕不會忽略那座高高的鼓樓。

李蹤的二哥便是自鼓樓上一躍而下,得到了自由。

兩人登上鼓樓時,李蹤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了,胸口鮮血染紅了明黃的龍袍,也染了崔僖滿手,卻誰也沒有在意。

李蹤坐在地上,背靠著鼓樓的圍欄,目光遠遠望著皇宮外的層疊屋頂,沉默片刻,方才道:“你走吧,朕想一個人待會兒。”

崔僖朝他一躬,恭敬應了是,方才轉身下去。

帶他下了鼓樓,李蹤費力將角落的木桶推倒,在懷中摸出染了血的火折子,笑了笑,將之扔到了地上……

崔僖站在鼓樓之下,聞到空氣裡濃烈的火油味道。他仰頭看去,瞳孔裡映出衝天的火光,轉瞬便吞噬了那瘦削的身影。

他神色並無波動,隻拱手一揖,輕聲道:“陛下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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