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1(1 / 2)

甜水鎮的名字來源於鎮中的那口井。

井水甘甜,不論春夏秋冬,清泉流響,水位不降。

衝著這口井,不少路過的商隊旅人都願意在這裡歇歇腳,喝上一口甘甜的井水。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漸漸的,從三兩茶攤,逐漸變成了如今甜水鎮的模樣。說不上繁華,但生活富足,倒也樂得其所。

甜水鎮不大。

左鄰右舍之間談論的大多都是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事情。不是你家的雞少生了蛋,就是隔壁新媳婦被婆婆罵了。

不過今天倒是奇了,七大姑八大姨湊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聊得竟然是陌生的話題。

“你們瞧見了嗎?”

“瞧見了,可真俊啊。”

“若是我家小閨女能找個這般模樣的,那就謝天謝地了。”

有個小媳婦一日沒插-入話題,就有點追不上潮流了,湊過去問:“大娘大嬸,你們今兒聊得是什麼啊?”

大娘大嬸也不吝嗇於賜教,忙不迭地就說了:“巷子最裡麵的那座宅子賃出去了。”

小媳婦想了想,問:“是不是那座院子裡種了一棵柳樹的?”

大娘們點頭:“對,就是那裡。”

小媳婦倒是奇怪了。

那座宅子是整條巷子最大的,地段不好租金又貴,掛在牙行裡一直無人問津。終於賃出去了是一件好事,可有什麼好當做談資的?

大娘大嬸們一眼就看出了小媳婦心中的困惑,捂著嘴巴就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啊,那賃了宅子的,可是個俊小夥。”

小媳婦沒想到是這麼個發展,不在意地說:“能有多好看?再好看也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和咱們一樣。”

她是嫁進來沒多久的,不好參與討論這個話題,扔下這麼一句,就說有衣服要洗,抱著木盆就走了。

隻是表麵不在意,在路過那座宅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朝裡看了一眼。

正巧,吱嘎一聲大門推開,從裡走出來個少年郎。

少年郎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流水般的綢緞,那緞子在日頭下像是灑了碎金一般。

分明隻是與常人一般的兩隻眼睛一個嘴巴,可看起來卻是那麼與眾不同。他的眼睛烏黑,輕輕一瞥的時候滿是水光瀲灩,臉頰帶著少年的朝氣飽滿,白得泛光。

小媳婦愣住了。

她的耳邊響起了大媽大嬸們方才的議論。

“聽說是大城裡搬來的。”

“還是富貴人家的庶子,因為被正房太太不喜歡,才到我們這荒郊野嶺來。”

“難怪,一看著精神氣,就不想我們鄉下人……”

那少年郎察覺到小媳婦的目光,衝莞爾一笑。

小媳婦這才反應過來,掩麵而逃。

隻留下少年郎在原地。

謝小意:“……”

見到這發展,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隻是想去問問路……怎麼就跑了?還跑得這麼快。

現在該去哪裡問路?

就在這時,從旁走過來一個身影。

謝小意當機立斷,將人攔了下來:“請問……山神廟怎麼走?”

被攔下來的人做書生打扮,穿戴淺青直身,以一根木簪束發,不見迂腐,反倒清雅。

謝小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書卷墨香,瞅了一眼,也不見這書生拿著文墨,應當是常年翻閱書籍所沾染上的。

他多看了兩眼,才發覺這書生生得俊朗,雙眉悠遠,鼻梁挺直,一眼落下來,溫和又疏離。

謝小意莫名地有點怵,小聲地重複:“請問山神廟怎麼走?”

書生開口:“跟我來。”

聲音也是意外的好聽,冷冷清清的,像是屋簷的冰淩砸在地上,發出清亮的一聲。

書生說完後,轉身就走。

謝小意連忙跟了上去。

漸漸的,就遠離了熱鬨的住宅區,來到了偏遠之處。

這裡雜草茂盛,小路陡峭。蔥蘢樹叢中,可見一處破敗的山神廟。

山神廟無人供奉,早就荒廢了。

但走到跟前往裡一看,雖然破敗但不見狼藉。裡麵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最顯眼的就是一個拚湊起來的書桌,上麵放著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文房四寶。

一看就是有人住的。

謝小意心想:薛均果然沒騙我。

薛均是天機閣閣主,擅長卜算。這次他算出一卦,告知謝小意他命中有一情劫,若是渡不過去,人就要沒了。

所以謝小意這才按照薛均所言,來到這甜水鎮找他的命定之人。

薛均說,這命定之人就住在甜水鎮的山神廟之中。

這情劫來得太突然,謝小意都沒準備好,就被趕鴨子上架了。也不知道這命中分配來的對象是好是壞、是醜是美。

看樣子,住在山神廟之中的人還沒回來,謝小意心中好奇,忍不住問帶路的書生:“你知道住在這裡的人長什麼樣子嗎?”

書生的眉心微微皺起。

謝小意連忙擺手:“我沒彆的意思,就想問問,這人……他長得好看不好看?”

書生問:“為何要問?”

謝小意抿唇一笑:“好奇,好奇一下。”

要是長得太醜,那這個情劫不渡也罷;若是相貌在平均線上,那還可以湊合湊合。

書生古怪地看了謝小意一眼:“是我。”

謝小意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書生朝著山神廟中走去,留下一句:“住山神廟之人,是我。”

謝小意:“……”

他看著書生的背影,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話:可以!我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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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意與命定之人短暫地打了個照麵。

回去以後,他抱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想法,先去甜水鎮中收集了一番信息。

住這山神廟之人名為衛臨,據說,是個災星。原本在沒生他之前,衛家還算富足,不說錦衣玉食,也有個幾畝良田,兩間鋪子,一二奴仆使喚。

可自從有了衛臨,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先是老太太去了,衛父本就身體不好,哀傷過度後腳就走了。人是死了,可先前為了治病,把家裡的積蓄都用得差不多了。

衛母隻得這麼一個兒子,衛父臨死前叮囑一定要讓兒子成才,於是衛母就送衛臨去上學。

上學可是個大開銷。

不說過年過節時的束脩禮物,就是筆墨紙硯也不是平常人家能夠買得起的。為了讀書,衛母賣掉了良田,辭退了奴仆,一心盼著兒子成龍。

衛臨也算是聰慧,老師說他有狀元之材,可偏生運氣不好,第一次趕考,不知出了什麼意外,名落孫山。

回來想考第二次,衛母又病倒了。衛母纏綿病榻,如此反複,再加上讀書,偌大的家產就這樣被敗光了。

衛臨沒考出名頭,家產沒了,親人皆逝,也就歇了這個心思。如今靠著幫人抄書寫信為生,就住在鎮尾的山神廟裡。

末了,那人還問:“聽完這些,你有何感想?”

謝小意:“他好可憐。”

那人:“?”那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那衛臨可是個災星,誰碰上他誰就倒黴。”

謝小意:“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那人狐疑:“你說來聽聽。”

謝小意言之鑿鑿:“為什麼是彆人倒黴而不是衛臨倒黴?得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不能全賴到無辜之人的身上。”

那人:???

謝小意又感歎道:“他好可憐。”

千金散去,家人俱亡,靠抄書賺錢,居住在一個破爛的山神廟中,長得還這麼俊俏……哦,最後一個不算。

但是,衛臨真的好符合謝小意的審美。

或許這就是一見鐘情吧!

天機閣算卦一向準,既然薛均說了,那就肯定不會錯,衛臨就是他的命定之人。

那麼既然都命定了,也不用急,自然要徐徐圖之。

一炷香後。

謝小意出現在了衛臨的攤位前。

為了方便替人抄書寫信,衛臨在一個書鋪前支了個攤子。平時幫書鋪老板抄一些書,閒暇時,隻要付五枚銅板,就能雇他寫一封信。

衛臨現在正在低頭抄書,他握筆的手很穩,墨水沒有一絲濺射出來的。

謝小意悄悄看了一眼。

字如其人,一樣的俊俏。

當下書生為了科考,都練就了一手館閣體。衛臨的筆跡卻有些特殊,字體偏瘦,筆鋒有些銳利縹緲。

見字如人,好似他溫和的外表隻是偽裝,待利刃出鞘,必定鳴動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