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1 / 2)

晌午剛過,陪都城的風倒是大了不少,將榆樹葉吹得簌簌作響。

連柔坐在伯府華美的車駕中,她將檀木匣子遠遠放在一旁,不去碰,也不去看它。

她不知道長夏伯準備了何物給驃騎將軍當謝禮,左不過是博古金玉之物,但隻要回憶起繼父的心思,連柔便覺得一陣滯悶。

如果有彆的路可走,她恨不得立即打馬回府,再也不見驃騎將軍半麵。

這麼想的時候,連柔還有些唾棄自己,不管怎麼說驃騎將軍都是她的恩人,收下對自己無用的茶方,將葉神醫派到伯府為焉氏治病,這份大恩總要報答。

連柔沒忘記驃騎將軍的恩情,可是感念並不能抵消驚懼,因此她才會一直龜縮在葭月居,不敢妄動。

馬車一路前行,過了好一陣子才停在將軍府門外。

隔著車簾,連柔聽見了寧管家的催促聲:“柔小姐,咱們到了。”

連柔深吸一口氣,將那隻木匣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

即便長夏伯府與將軍府是姻親,寧管家主動登門的次數依舊不多,他看著站在門前肅容而立的侍衛,忐忑難安地遞上拜帖。

連柔頭戴帷帽,垂著眉眼在馬車畔候著,等通報的侍衛快步走上前,她無意識地箍緊懷裡的木匣,指節隱隱泛起青白色。

寧管家盯著連柔,壓低聲音囑咐道:“柔小姐,老奴不方便進去,隻能由您親自給將軍道謝,待會無論發生什麼,切記切記,莫要衝撞了貴人。”

連柔並不是年幼無知的小姑娘,也聽出寧管家話中的深意,她臉色慘白,無力地頷首,之後才跟隨侍衛步入侯府。

前後間隔不過半月,連柔已經來將軍府兩次了。

上回經過這條滿是鬆濤的小路,她心裡雖然害怕,卻還有幾分期待,她希望自己能夠順利求到天山雪蓮,給母親調理身體。

但今日不同,她每邁出一步都會想起長夏伯說過的話。

為了母親,她沒有選擇,必須像被人馴養用來逗趣的寵物一樣,收起所有反抗。

這次驃騎將軍沒在湖心亭納涼,連柔被沉默寡言的侍衛引到堂屋前,她屏息邁上石階,剛準備

抬手叩門,動作卻滯住了。

連柔還是不願。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上蒼垂憐,重新回到六年前,本以為能好好活下去,卻陰差陽錯將自己送至那位誰也招惹不得的煞神跟前。

女子纖弱的倒影映在窗扇上,伏廷左手握著牙尺,姿態散漫地在右手掌心敲了兩下,漆黑眼眸不見絲毫波瀾,像是死水一潭。

他好整以暇,望著站在院內的連氏女。

許是在那城西小院後花園中搭建的棚屋住過數日,伏廷對連氏女的印象還挺深的,少女雪白的膚,柔亮的眼,嫣紅的唇,他都能回憶起來。

其實也不奇怪,偌大的陪都城,敢讓他伏廷在破落棚屋中度日的,僅她一人。

牙尺被青年用力放在長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連柔聽到動靜,更是僵住了手腳,隻能硬著頭皮敲了敲門。

“進來。”驃騎將軍的嗓音低沉,略帶著幾分沙啞。

許是因為這位與連柔的記憶全然不同,她怕得不行,緩了口氣,才推開門扇。

早在進門前,連柔便摘了帷帽,將帷帽和木匣一並抱在懷裡,棗色的木料襯得手腕奶白,像是剛破土的玉筍。

“小女子見過將軍。”

連柔屈著膝,小腦袋深深垂著,露出一截纖長的脖頸,她一直在等驃騎將軍說免禮,偏偏這位好半晌都沒出言,她膝蓋又酸又麻,捧著的木匣越來越重,險些拿不穩當。

將連氏女緊張不安的模樣收入眼底,伏廷眯了眯眼,心中明了寧睿朗的用意。

自從他成為驃騎將軍的那日起,前來攀附的勳貴世家不計其數,送美人的更是隻多不少。

伏廷向來對女子沒什麼興趣,剛想把人打發走,餘光瞥見墜在連柔腰間輕輕晃動的絲絛,像是柔軟的柳枝,鬼使神差地改了口。

“把謝禮呈上來。”

聞聲,連柔趕忙站起身子,快步上前,慎之又慎地避開筆格、端硯等物,將木匣放在長案上。

伏廷的目力絕佳,離得近了,他能清晰地看見少女低垂的眼睫,一下又一下地輕顫著。

青年神情冰冷,但掀開木蓋後,眼底湧起幾分玩味。

他沒想到寧睿朗竟會送這種東西當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