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肩寬腿長，他一落座，便占據了絕大部分的空間，連柔隻能似鵪鶉般縮在角落，兩手用力按住膝頭，免得一個不防碰到舅舅。
一直以來，連柔都將伏廷視作好人，可她卻不知，大業的驃騎將軍秉性惡劣，平素不易分辨，隻有真碰見了自己喜歡的，早已融入骨血中的掠奪本性才會顯露出來。
將少女小心翼翼的神情收入眼底，他刻意將腿打直，皂靴抵在那雙繡鞋旁。
一大一小，一深一淺，分明相差極大，並在一起卻又無比和諧。
不知為何，看到這幅畫麵，連柔隻覺得雙頰滾燙，她緩緩移動足尖，想和男人保持距離，偏偏那雙皂靴緊追不舍。
最後，伏廷上身突然前傾，語氣中透著幾分笑意：“這輛車就這麼大，你還能躲到哪兒去？”
連柔腦袋幾乎埋在胸前，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頸，比牛乳還潤澤三分。
要是換了所謂的正人君子，肯定會移開視線，不再多看，偏偏伏廷不是。
他不僅要看，高大身軀還湊到近前，那種與生俱來的威懾力令連柔緊張不已，想退，卻如他所言，根本沒有退路。
“舅舅。”小姑娘低低喚了一聲。
伏廷身軀霎時間僵硬如鐵，他氣息粗重，雙目通紅，不敢再孟浪下去，免得真做出越界的舉動。
察覺到男人的變化，連柔緊緊閉上眼睛，眼睫似蝶翼般輕顫著。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她試探著往旁邊掃去。
舅舅正襟危坐，俊美的五官如同冰雪雕琢，能吸
引所有人的視線。
若是連柔沒記錯的話，當年伏廷的母親有陪都第一美人之稱，嫁給風光無限的少年將軍，本該是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偏偏成親不到三月，將軍府收留了同袍遺留下的孤女，沒住多久，後者便有了孕，生下女兒，成為將軍的貴妾。等到原配離世，孤女就被扶了正。
可見男子是否薄情，與美貌無關。
連柔怔怔出神，直到伏廷伸手晃了晃，她才反應過來。
“你在想什麼？”
少女忙不迭地搖頭，可不敢說自己覺得舅舅相貌好。
伏廷並沒有追問下去，自顧自閉目養神。
馬車順著官道前行，不久後便進了城。本朝最大的渡口就在陪都，這裡商業發達，各地特色的物件經由船舶被送到此處，甚至還有關外的玩意，格外新奇。
連柔掀開車簾，看了片刻，她回過頭，眼前便多了一物。
那是個指節大小的額墜，形似貝殼，琺琅質地，頂端鑲嵌著紅豆狀的瑪瑙，細細的銀鏈從邊角穿過，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豔麗。
“戴上看看。”伏廷低聲催促。
前幾日，他在府邸私庫中翻找許久，才尋到這東西。
他想起少女細致的肌理，瑩潤且毫無瑕疵，越是這樣雪白的底色，就越要以色彩濃烈的飾品搭配。
所謂無功不受祿，連柔有些害羞，她搖搖頭，字斟句酌地道：“舅舅，柔兒求您幫忙，還未想好送什麼謝禮，哪還能收下您的禮物？”
伏廷眯起雙眼，頓了片刻，“你真想謝我？”
連柔頷首應是。
“那就讓本將軍親手給你戴上。”
他語氣平淡，沒有分毫波瀾，但不知為何，推拒的話在喉間轉了幾圈，連柔卻說不出口。
伏廷垂著眼，嗤了一聲：“看來你的謝意也沒有多誠懇，否則又何必猶豫？”
聞言，連柔心底升起幾分無地自容的感覺。
先前去將軍府求藥那會兒，她為了母親，二話不說便褪去鞋襪，踩在鋪滿沉香碎屑的拔步床上行走，如今僅是戴條額墜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心底默默說服自己，連柔咬著唇，纖長脖頸朝前探了幾寸。
她喃喃道：“您，您快點。”
伏廷沒料到小姑娘居然真同意了，愕然隻持續了片刻，他很快便恢複如常，修長指節先是靈活地解開鎖扣，而後極慢地撥開雲霧似的黑發。
指腹不經意劃過耳側的軟肉，連柔如琴弦般顫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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