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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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遠就能看見那惹人分外注目的大屋頂,歇山式仿古屋頂站房為主樓造型的火車站,不管看幾次我都覺得氣派得很,龐大、壯觀。

但現在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我來不及鬆口氣,公交車還沒停穩司機已經熟稔的開了門——必然有很多遲到的乘客,我順著門縫竄下車,鉚足勁抬腿就往火車站跟前狂奔!

離得老遠就已經清晰的聽見火車站大喇叭裡傳來播音員的播報聲:“由福州方向開過來的,T3×7次列車,進入二站台四道,請做好接車準備。”

費勁的通過安檢,車票攥在手裡還要去夠傳送帶上的行李,西安火車站裡的人比站外的還要多,密密麻麻的阻擋住我所有的路線,並且我的包裡裝了很多書,費勁跑動起來的時候,它便跟著慣性甩來甩去,和我作對的還總是反方向的顛,拽著我跑不動!

沒剩多久了!

急的我將它扯到懷裡,夾在胳肢窩底下,小心不撞到人還要儘量快的往檢票口趕。

一路上就是往前跑著不停的撞到各種突然出現的人,然後頭也不帶回的朝著空氣不停地大聲道歉,遠遠就能看到我要檢票的那個檢票口已經空無一人,更加發慌。隻有一個經驗豐富的檢票員站在那裡等待著一定會姍姍來遲的乘客,看到翻山過海的我就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

“小夥子跑快!”這裡的陝普和家裡還是有點區彆的。

通過檢票口時都來不及給檢票的姐姐道謝,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去爬那個老長老高的樓梯,我已經累的氣喘如牛,腳步卻分毫不敢慢上半步,上了天橋緊接著就是一個百米衝刺,再從那老長老高的樓梯上一路俯衝!

我大約狀如一個伸長脖子叨人的凶猛大白鵝一樣飛撲下來,氣勢洶洶的衝到站台上,這裡幾乎沒有什麼乘客的影子,離我最近幾節車廂的檢票員紛紛看我,最近的那個挑挑眉,甚至看起來好像覺得我可以再來得遲點。

就可以不用走了。

離得遠的穿著像指揮調度的工作人員手持喇叭一麵衝我喊話,讓我趕緊往自己的車廂附近跑。

我隻能往後跑,可我的車廂實在太遠了,每一個車廂口的檢票員目送這個遲來的小夥子在空蕩蕩的站台上狂奔。

我的腿已經開始不聽使喚。

真是個蒙慫,我想。

火車開始鳴笛示意,終於一個檢票員讓我先上車再說,出門口到處都是人和行李,大包小包的蛇皮袋裝著一打一打的衣服,是從西安批發商品帶回去銷售的商販,床單麻布打包的包裹裡依稀看得到是被褥之類,還有反光背心、沾有油漆點子的迷彩外套和安全帽的,是外出務工各地跑的勞動工人,拉著布滿戰損痕跡的行李箱子,也許是工作出差或者上學放假的。形形色色的人在同一時間擠到了同一空間裡,不用看都知道車廂裡隻能更擠,我簡直舉步維艱。

原來檢票員一開始不讓我上車從車廂間穿過去,是買站票的乘客數量太多,我根本擠上不去,更彆提異想天開的在車廂中穿行。

如果從一下來天橋口就從最近的車廂上去,照這個擁擠程度,怕是很難能在車廂中穿行,不開玩笑,我覺得趕在我下車之前都未必能到達我要去的車廂。

站在車門邊上給檢票員搭把手,我倆一起硬是把門關上,感覺像是自願的封上了氣口,我被人擠著,同樣也擠著彆人,感到窒息。

頂著烈日跑了許久,剛剛又是爬上爬下的,我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濕透了,脖子上也全是汗,汗水順著我的胳膊流到手指尖再滴下去,我的頭發是濕的,整個人像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但不管怎麼說,我還趕上了這趟車。

我被夾在車門邊,根本沒有辦法到車廂裡去,站票乘客們看完了我這個姍姍來遲的熱鬨之後又各自去聊各自的,我也正需要緩一緩,左右是壓根擠進不進去,先站在原地好好歇上一會。

綠皮車上散發著各種味道,老汗腳味、方便麵味、汗味、屁味、煙味、臭鞋味,在七月裡分外炎熱的時候混合發酵的尤為醇厚,再加上高溫下分子擴散速度的增強,簡直可以說是沁人心脾,後勁十足。

吸一口,嘖嘖嘖,那滋味,簡直原地升天。

這比我早上來的時候坐的那一趟車味兒要重太多,剛才衝上車的一瞬間猛吸了一口,從嗓子眼一路順著氣管到肺又上到大腦,差點讓我當場厥過去。

我在扒著門縫渴求著並不存在的新鮮空氣,緩了好一會,才艱難的慢慢適應了。

我看著麵前的人山人海,開始艱難的在眾多買站票的乘客中殺出一條血路,向我的目標——下下一個車廂,也就是第三節車廂開始移動。

“麻煩讓一讓。”

“謝謝謝謝,實在不好意思。”

“借過借過,麻煩了。”

“不好意思,讓一讓謝謝。”

在一眾的抱怨聲中,我費勁的跨過了橫七豎八的人手人腳,從與車廂好不容易達到妥協平衡的障礙物之間艱難穿梭,從那一些人堆在一起的行李縫隙蹭過去,終於成功挪進了這節車廂。

乘務提醒前方就要到達鹹陽車站,費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又廢了老半天的勁才前進了兩三米,遙望目標,毫無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