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1 / 2)

施念在泡第二輪茶的時候,關銘說:“晚上你也算幫我化解了一個小尷尬,那個女人跟的人身份特殊,要是穿著一條破裙子出現估計就輪到我被調侃底下人辦事不周了。”

隨即又說了句:“可惜了,你應該堅持自己的意願。”

關銘的話可以輕易牽扯起施念深埋在心底的渴望,也許是現在氣氛很輕鬆,也許是她也有些微醺了,情不自禁對關銘說著:“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改造衣服嗎?”

關銘饒有興致地望著她,似乎想接著聽下去。

施念自嘲地笑了下:“我以前在私立學校讀書,學費很貴,裡麵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孩,除了周一,其他時間沒有強製穿校服的規定,那些同學每天都穿得光鮮亮麗的,我冬天的時候一件棉服能穿上好幾天。

本來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後來總是被人嘲笑,我媽知道後,接了很多活,連夜裡都熬到兩三點,就為了多給我買件牌子的衣服不給人看低了。

我覺得我媽太辛苦了,後來乾脆自己研究麵料雕塑、打褶、收省、分割這些,就拿舊衣服改,夏天的裙子改完後同學基本上看不出是舊裙子,不是我吹牛,還挺時髦的,有不少女同學問我哪裡買的。”

施念抬起雙眼,眸色晶亮晶亮的,說起這個瞳孔裡閃著自豪的光,關銘也跟著笑了。

她接著說道:“這樣不費錢,我媽也不用那麼累,後來研究多了就發展成了興趣,讀大學的時候我經常會去美服蹭課,學了點專業知識,跟著做sketch book。

我現在還是會改自己的衣服,哪裡不滿意了就動手改一改,改成喜歡的樣子。”

施念滔滔不絕說了一堆,關銘沒吱聲,笑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她說到這方麵的事整個人都充滿生機,連眉眼都生動了。

半晌過後,關銘倒是突然說道:“這個專業國內創意課程設置比較局限,國內外資源差彆目前來說比較大,從視野、思維、技術設備上來看,國外很多學校能提供給學生的空間更大,你沒有考慮過?”

施念垂下了眼簾:“不是沒有考慮過,隻是…我媽身體不好,出國…不太現實,當時一心想著能進北服或者東華,但是…”

但是媽媽想讓她在書法繪畫方麵有所成就,通過一些含金量比較高的比賽拿到一定知名度,對於她的成長,從小媽媽就為她量身打造了一條路,即使她背著媽媽拒絕了保送,也依然無法偏離既定的軌道。

關銘的眼神有些幽深,似在看她,卻又好似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施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應該沒這方麵的煩惱,是不是挺不能理解的?”

關銘的確不太能理解的一點是:“既然這麼辛苦為什麼不上個普通學校?”

施念怔了一下,低下頭咬著唇,以前媽媽給她灌輸的那些理所當然的思維,在今天麵對關銘的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那麼難堪,甚至難以啟齒。

關銘隻是沉默了一瞬,便再次開了口:“你知道福圖尼吧?20世紀的一個西班牙人,他以職業畫家自居,從沒想過進軍服裝界,但最終還是在這行呼風喚雨。

他的很多設計靈感來源於他在威尼斯的畫、雕刻和攝影作品,他父親是個北非畫家,北非的風土人情在他後來的人生中也一直影響著他的創作,他除了設計服裝,還是個發明家、工程師、室內設計師。

我想說的是,人生所有的彎路、經曆、包括沉澱都是值得的,這些東西會變成你獨一無二的財富,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機會,最後兩個字落在施念的耳中,讓她突然感覺四肢百骸都熱血沸騰起來,她此時此刻覺得麵前的男人擁有神奇的魔力,那已經熄滅的夢在關銘的三言兩語中仿佛重新燃燒起來。

良久,關銘又問了她一句:“要是有機會離開那邊,想做什麼?”

施念瞬間回過神來,隻想了那麼幾秒便回道:“先做個普通人。”

“哦?”關銘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徹底脫離這個圈子,有錢人的世界,做個走在大街上也沒人認出我的普通人。”

“那可能比較難。”

施念的肩膀突然就塌了下來:“或者就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

也許是因為關銘醉著,也許自己也喝了點酒,她才會不管不顧地把內心這些想法說出來,說給一個西城關家人聽,雖然很荒唐。

說到這,施念不禁想起找關銘合作這茬,她趁機問道:“為什麼你一直不問我手上捏著什麼牌跟你談判?”

關銘卻懶懶地掠著她:“你就沒想過把你知道的那點東西抖給我,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最壞的打算,魚死網破,隻要我媽能安全轉移,我沒什麼好怕的。”

關銘卻皺了下眉:“小丫頭,做任何事都不能把自己的後路堵死,這是生存的道理。”

空氣靜謐,茶香四溢,眼眸流轉間施念望進關銘的眼底,心臟突兀地跳動了一下,二下,直到越來越快。

記憶“嗖”得就穿回了八年前的那個夏天,她膝蓋流著血坐在街邊上,男孩的臉她早就模糊了,隻是依稀記得他蹲下身,修長的身影遮住烈日對她說:“小丫頭,幸虧我是個好人,要不然把你賣到唐人街去。”

施念緊了緊牙根,神色僵了幾秒,低下頭將新泡的茶遞給關銘,聲音很輕地問:“小叔你很早就出國了嗎?”

關銘沒有接這杯茶,她的手僵持在半空,渾身發燙,腦子暈乎,一瞬間感覺那個醉的人是自己,手中的茶微微晃動之間,一圈圈波紋在茶杯裡漾開。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視線,正對上關銘懶倦深邃的眼神,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空氣凝結,彼此的呼吸靠得很近,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心間,關銘的視線慢慢移到她手腕間那顆褐色玳瑁珠上,出了聲:“你想問什麼?”

就這麼轉瞬即逝的沉默讓施念收起了脫口而出的疑問,問出口又怎樣?

他是西城關家現今最有威望的男人,她是東城關家長孫的遺孀,他們之間隔著最遠的距離,任何聯係都會成為遭人唾棄的醜聞。

施念垂下了眼簾很輕地道了句:“沒什麼想問的。”

關銘接過茶一飲而儘,隨後直接扔在了茶盤上,小小的茶杯在茶盤上轉了一個圈,歪歪斜斜的,直到靜止關銘才對她說:“你回房休息吧。”

剛才拉近距離的交談在瞬間又回到原位,關銘的神色再次變得稀鬆平常,施念這才發現並非是他天生長了一雙桃花眼,而是要看他的心情,隻有在他興致好的時候眼裡才會有光。

她收了茶盤,洗淨後便回房了。

第二天施念醒來後用完早餐才知道船抵港了,停在長崎,旅客基本上都下船去附近景點或者免稅店了,今天船上比較空,凱恩讓她無聊的話可以去甲板衝浪或者去觀景台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