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二章合一)(2 / 2)

人生不能重來,但可以拐彎,可施念不知道自己下一個岔路口在哪裡?又該往哪拐?

她喉間哽咽,收回放在桌上的手低著頭,眼裡的水潤在溢出來之前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關銘的話說得如此清楚直白了,她沒有必要在他麵前哭,就是以後再也不會有交集了,她也不想被他看輕了。

短短兩分鐘,她已經調整好情緒,斂起所有表情站起身,淡淡地說:“那謝謝小叔為我著想了,不打擾你們。”

自始至終她沒有碰那杯水,轉身離開包間。

門關上的刹那,關滄海抬起頭,周圍氣壓很低,低到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天他親耳聽見施念叫關銘“笙哥”,今天一聲“小叔”把兩人的關係打回初識那天。

這一刻關滄海才發現自己似乎一直錯看了這個姑娘,他以為她嫁入東城帶著熊熊的野心,直到剛才聽見她有著怎樣的決心想擺脫那邊後,他才略感驚訝。

她是懂分寸的,比起她這個年紀絕大多數女孩來說都要能沉得住氣,她試探過後得到了答案便沒再胡攪蠻纏,也不再為難關銘。

這樣的她,讓關滄海討厭不起來,反而有些同情她的境遇。

可同時,關滄海也很清楚她的那句“謝謝小叔為我著想了”對關銘來說具有多大的殺傷力。

果不其然,一晚上都沒怎麼喝酒的關銘,拿起分酒器,酒杯都沒上,提起就灌了一大口,沉著嗓子開口道:“滄海啊,我沒負過哪個姑娘,就是當年卓菲那事,也是她要走的。你說,我是不是讓丫頭失望了?”

關滄海是有些震驚的,他認識關銘這麼多年,他從來不會在兄弟麵前談論女人,他們這種人,心裡裝的東西多了,就沒那麼兒女情長了,況且關銘從小就很有人格魅力,加上人長得好,身邊圍著他的姑娘多了去了,所以他對女人向來就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這是關滄海第一次見他放低姿態去在乎一個女人的感受,雖然稀奇,但也讓關滄海揪心。

……

施念回到房間燈都沒開就倒在了床上,她看著窗外稀疏的月光,忍了一晚上的情緒還是決了堤。

其實她不該有什麼期待的,畢竟關銘從來沒有對她承諾過什麼,就是他們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畢竟他沒有逾規,就連在溫泉屋外,他們曾離得那麼近,他都沒有碰她一下,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碰。

現在想來她憑什麼認為關銘會幫她?

在剛上船時關銘就告訴過她“我賺的不全是乾淨錢,所以我做事有分寸”,換言之,盯著他的人多,他不會讓自己行差踏錯,凡事都會拿捏個度,這點她早就該從他的待人處事中察覺出來了。

他身邊那麼多誘惑都能獨善其身,擁有那樣閱曆的男人又怎麼可能因為和她相處個幾天就淪陷了?

反而是自己,不過受了人家的照顧,不過聽了幾句體貼話,不過一個特殊的稱呼差點失了心,一頭栽進去。

不知不覺,濕了枕巾,除了這份無處安放的情緒,還有對未來的彷徨和抗拒。

那一晚,施念依然睡得不沉,雖然她很想忽視外麵的動靜,可又下意識去留心,關銘那晚沒有回來,早晨起來他的房間門都沒有被打開過。

整整一天她也沒再見到過他,中午的時候施念去了趟餐吧,餐吧沒有人,很安靜,她坐在第一晚關銘坐的那個窗邊,從玻璃裡看著那晚她坐的位置發著呆。

忽然,她又想起了那杯Noble的味道,叫來服務生詢問可不可以給她上一杯那種淺綠色的甜酒,就是她剛上船時喝過的那種。

服務生有些為難地告訴她,那是一種特調酒,調酒師不在無法提供,讓她可以看看其他酒類。

施念突然缺了興致不想喝了,其實她隻是想在臨下船前再喝上一杯,有始有終,也算為這趟在她人生中意外的行程畫上一個句號,僅此而已,沒喝上還有些許失望來著。

沒想到晚上的時候,服務生卻為她上了一杯,她並沒有點,不解地望向服務生,服務生解釋,聽說她想喝,特地為她安排了調酒師。

這倒讓施念感覺有些意外,果真這酒度數不高,很好下口,她很快喝完了一杯又要了一杯來。

其實她還有些打算,明天太陽升起後她就要回到東城了,以後前路未卜,今晚是她最後一個可以放縱的夜晚,既然這樣,她不想再清醒著了。

這一喝就連著喝了好幾杯,直到服務生對她說:“調酒師要下班了,這是最後一杯。”

施念拿起那個透明的高腳杯舉到眼前,眯著眼睛看著杯中的流光溢彩,突然好奇地叫來服務生問道:“這種酒有中文名字嗎?”

服務生說去幫她問問,幾分鐘後他回來告訴施念:“調酒師讓我轉告你,這酒的中文名叫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施念喃喃地念了一遍,淺淺的弧度似月牙在她唇邊漾開:“好名字。”

她一口喝乾,有些微晃地站起身,從身上摸出那天自己贏來的錢,塞給服務生對他說:“這些小費你拿著,另外這些幫我給調酒師,順便謝謝他的酒,晚安。”

說完她便摸索回了套間,晚上她沒再醒來,再次睜開眼時,外麵下起了雨,天空灰蒙蒙的,讓她一時無法判斷是早晨還是快天黑了。

她有些頭疼地起身,拿起床頭的電話詢問凱恩船到哪了?

凱恩告訴她已經到了中國境內,兩個小時後就能靠岸了,讓她可以先用完餐然後準備下船。

施念的大腦這才徹底清醒了,她有些恍惚地打開房門,凱恩將餐點送進套間的時候才告訴她:“關先生上午就收拾好行李了,讓我轉告你,他需要去送送同行的客人們,下船的時候他會安排人來接你。”

施念這才知道關銘昨晚回來了,隻是她喝了酒睡得太沉壓根不知道。

用完餐她進了房間,發現昨晚衣服拿去洗了,一直忘了取,想來那些衣服回到東城以後也不可能再穿了,她也懶得再去取。

手邊唯獨那條關銘為她選的紅色裙子是乾淨的,就要回歸原來的生活了,也許是一種逆反的心理,她脫掉睡衣套上了那條正紅色的鮮豔長裙,披上駝色大衣,踩上高跟鞋。

打理好一切後,她沒有拿口罩,而是用絲巾係了個優雅的結,順便遮住半張臉,最後體麵地離開了這裡。

來接她的人不是吳法,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施念等了好長時間,從白天到日暮,船靠了岸後,幾乎所有客人都下船後那人才來帶她離開。

走時和來時一樣,寂靜的船艙,空蕩的走廊,幾乎沒什麼人。

再次穿過專屬通道到達VIP休息室,然後來到外麵的大廳,在走出去的時候,這個人為她撐起了一把黑傘,外麵雨勢不算小,施念看見路邊停著三輛黑色的轎車。

這人把她送到最後那輛轎車前,為她拉開後座的車門,施念坐進去,那人繞到副駕駛,關上車門後,前麵兩輛車徐徐劃出街邊,三輛車穿梭在幽暗的雨天,施念迷茫地望著窗外,不再像來時一樣那麼多問題,也許對她來說從下了船的那一刻起,所有安排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她以為車子會直接開回都城,但是並沒有,隻開了兩條街道便在路邊陸續停了下來,這時施念透過窗戶才看見馬路的對麵也停了三輛車,她一眼看見丁玲打著把傘站在其中一輛車邊焦急地往這裡瞧,便知道對麵是東城的人,他們來接她回去了。

副駕駛的男人對她說:“到了。”

他下車撐起黑傘,然後為施念拉開車門,施念走下車的那一瞬,丁玲激動地大步朝她而來。

身邊的男人大概想送她過去,施念停頓了一下說道:“謝謝你,不用麻煩了,傘能給我嗎?我自己過去吧。”

男人將黑色雨傘交到施念手中,她大衣半敞,微風撩起了她的紅色裙邊,她是東城關家長孫的遺孀,也是世人皆知的小寡婦,但這一刻,她穿著一身紅裙染了夜色,幾葉霜楓,煙雨滿簾。

丁玲在馬路中間接到她的那一刻,她拿掉了遮住臉的絲巾,回歸了原本的身份。

丁玲如釋負重般扶著她,什麼話也沒說將她扶到東城的車子邊,剛為她拉開車門,施念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喚了聲:“施小姐。”

她停下腳步回過身,馬路對麵吳法從第一輛車的副駕駛走下來,他一手拿了把傘,一手捧著一個錦盒大步朝她走來。

丁玲知道對方是西城少東家的人,沒有阻攔,退到一邊。

施念立在車邊望著他,吳法走到她近前,先是對丁玲說了句:“施小姐的膀子在地震中受了傷,回去後仔細照顧。”

吳法麵相本就不太好惹,人高馬大的樣子說話硬邦邦的,丁玲連忙點點頭:“知道了,麻煩你們了。”

而後吳法將手中的錦盒遞給施念,她看著精致的盒子抬頭問道:“這是?”

“裡麵是你贈予關老板的畫,關老板說畫作得太急了,讓你下次用心畫幅再給他。”

下次,施念恍惚了一下,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

她接過錦盒後目光投向街對麵停著的第一輛車,車玻璃是黑色的,從外麵看不清裡麵。

吳法看見她的眼神,壓低聲音留下句:“關老板在車裡。”

短短六個字印證了施念的猜測,讓她心臟突兀地跳動著,雖然她看不見他,可卻能感受到他隔著車玻璃也在望著自己,到底,他還是來送她了。

雨滴落在地上濺濕了她的裙邊,闌珊煙雨中,水落紅蓮,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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