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1 / 2)

約定的交貨時間前三天,老吳便提前聯係了項建業。話裡話外都在暗示,要是不能按時做好足夠的被麵,可要算成違約的。

還好在約定時間前一晚,項家人總算把兩百張被麵全都縫製完成。無論是項穗穗,還是項媽和項二嫂,都覺得雙手酸痛。

項穗穗和項建業將被麵送到了縣城。

老吳僅粗略地掃了幾眼,語氣模糊道:“這看起來也沒有兩百張吧?”

項穗穗便讓他親自檢查數量。

等老吳數過幾遍後,倒是兩百張足夠。一張不多,一張不少。而且雖然工期緊張,但也沒有敷衍了事。老吳嘴裡數著數,心裡在打著算盤。

“夠數,夠數。”

項穗穗也不在乎對方變換的臉色,還沒來得及開口要賬,便看見老吳動手要把被麵搬到自己車上去。

項建業伸手按住那雙準備抬被麵的手。

“既然夠數,那你就先把賬給結清,然後再抬貨。”

老吳麵露為難:“這麼一大筆錢,我上哪兒能弄來啊。不過你們也彆擔心,等賣棉被掙了錢,我立刻就把錢給你們補上。”

他這話說的輕巧容易,但字字句句都透露出想賴賬的意思。

不等項穗穗開口質問,項三哥就衝上前去,拽著老吳的領口,氣勢洶洶道:“你什麼意思?你之前可是說的一次結清!”

“可現在我確實沒那麼多錢,你要信就信,不信就拉倒。”

“你——”

項穗穗拉住要打人的項三哥,心裡想著隻要能把按過手印的那張字據拿回來,這些被麵遲早能賣出去的。

“你把字據還回來,這被麵也不賣給你了。”

老吳卻並不同意,他聲稱要是沒買到足夠的被麵,棉被就做不出來,那他就掙不到錢了。

“你們要字據也行,不賣被麵也可以,把我虧的錢還來就成。”

項穗穗生平頭次遇見這樣胡攪蠻纏的人,明明是他賴賬不給,現在反而倒打一耙。

她喊著項三哥把被麵重新拉回家,生怕老吳能做出當場搶奪的事來。

老吳在他們身後語氣悠悠道:“你們遲早得再拉回來的。畢竟我那裡可有你們私下做生意的證據。”

“什麼?”

老吳仔細解釋道:“黑市做生意還要偷偷的來,你說你們倆被抓到了,不得關上幾個月的。”

項建業氣得咬牙切齒道:“你不是在做生意?”

“我這麼大年紀了,又是主動坦白的,也關不了幾天,你們可就不一定了。”

老吳見麵前的兩個年輕人像是受到什麼打擊,又換成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勸他們把被麵交給自己,這虧損的錢,就當是給他們上一課了。

見兩人不吱聲,看老吳便走上前去,伸手要搬被麵。回過神的項三哥將他一把推開,惡狠狠道:“艸,老子怎麼著也得拉你一塊兒!”

“行啊,我就看你是不是一直都有骨氣。”

項媽和項二嫂在院子裡納鞋底,忽然聽見大門發出沉悶的聲音,剛剛起身,就看見項三哥拉著推車回來了。

項媽趕緊上前去接,嘴上一邊安排項二嫂趕緊去關門,一邊埋怨著:“幸虧你爸不在家,要不看見這麼多被麵肯定要問。”

“……不對啊,你們不是去送被麵了嗎?”

看小兒子臉色不對勁,項媽趕緊向小閨女追問道。

項穗穗隻得語氣厭厭地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這,這不是遇見空手套白狼的嗎……”

話還沒說問,項媽的聲音就戛然而止。項穗穗看她神色不對,順著項媽的視線望去,這才看見項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家,而且眼睛直盯著那車剛拉回家的被麵。

這次真的是全家人都知道了。

院子裡,項家人圍在一起,氣氛沉悶。項爸眉頭緊鎖,手下意識地摸向口袋,從裡麵取出一隻自製土煙。項爸猶豫了半晌,還是把快要拿出口袋的煙又放了回去。

項三哥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率先開口:“也不用想主意了,反正字據隻有我一個人的手印。到時候我就咬死就我自己和老吳做生意的……”

“啪撻”一聲,正在說話的項三哥就被扔過來的課本砸了個正著。

項爸沉著臉:“說什麼廢話,這事就是你搞出來的,你不去誰去!沒半點腦子,彆人讓你按你就按,你這麼有能耐你咋不把咱家都賣了!把你爹我都賣了!”

“他爸……”

項媽在旁邊語氣微弱,也不能真讓建業去,這事被村裡人知道了,自己兒子就更不好找媳婦了。

旁邊的項二嫂出著主意:“不然去找找大隊長。”

項二哥一口否決:“就趙叔,你前腳說了,他後腳就給你捅出去。”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趁眾人都回屋,一個人影偷偷地打開項家大門,悄聲跑了出去。

天氣已經轉暖,即使是在晚上,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也不見涼意。過於稀疏的星星逐漸變得黯淡,隻有鐮刀似的彎月還能照亮五穀村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