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欺負？”郜葉霏重複這兩個字, 那懷疑的眼神就像在問甘苑居然會受欺負，不是甘苑欺負人嗎？
“你那什麼眼神？”甘苑心被刺痛。
在郜葉霏和他家大狗子眼裡，他就是個隻會欺負人的壞人？
甘願一顆心愈發酸脹得厲害，他越發委屈, 嘴撅得老長。
“誰欺負你了？”郜葉霏問。
甘苑轉過頭去, 不理, 他不堵在郜葉霏麵前給他添堵了, 他飄向臥室, 躲得遠遠的, 免得有些人看到他就覺得煩。
進了臥室, 甘苑四處看了一圈, 在床頭和牆壁之間找了個空, 把自己塞了進去。
他蜷曲著腳, 抱成一團，生悶氣。
房門被人打開，郜葉霏進來。
他開燈，在屋內搜尋一圈後, 視線停留在把自己塞進角落的甘苑身上。
郜葉霏關上門，到沙發前坐下，拿了報紙看了起來。他視線在報紙上掃過，卻一個字沒看進去。
他起身，走到床邊，準備睡覺。
褪去外衣，解開袖口的扣子, 做完這些，見甘苑依舊一動不動，他選擇妥協, 主動哄人，“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誰欺負你了。”
甘苑動了動，沒理。
“是誰？”郜葉霏問。
甘苑委委屈屈地抬頭看了郜葉霏一眼，又把腦袋塞回臂彎裡，自個兒生氣。
“你的事，我當然不會不管。”
甘苑緩緩抬頭，審視郜葉霏。
“說。”
甘苑吸溜酸酸的鼻子，傷傷心心的從縫隙裡出來，飄到空中，“這還差不多。”
郜葉霏愈發無奈，卻不敢表現出來，怕會再把人惹炸毛，隻靜靜看著甘苑。
他是真想不到誰還能把甘苑給欺負了，畢竟甘苑這性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任人欺負的人。
“還能有誰，還不就是你家那大狗子！”甘苑酸溜溜的控訴。
郜葉霏挑眉，他的靈獸？
最近甘苑都沒出現，他也沒召喚過他的靈獸，他的靈獸怎麼會欺負到甘苑？
郜葉霏正欲詢問，屋外縫隙那邊就傳來一陣鳴警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非常突兀，也很大，把甘苑都嚇了一跳，嚇得忘了繼續委屈。
兩人同時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甘苑還在驚訝時，郜葉霏已經起身出門，來到走廊中。
甘苑跟著他飄了出去。
一來到走廊，甘苑就看見原本寂靜的駐地此刻人頭攢動，大大小小的隊伍迅速行動起來，有條不紊的在黑暗中向著裂縫那邊靠近。
有序的混亂中，還能聽見一些叫喊。
叫喊聲、跑步聲混雜在鳴警聲中，讓黑夜不再安靜，更多了幾分緊張的味道。
甘苑往前飄了些，飄到更前更高的地方，“怎麼回事？”
鳴警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接連三次後，徹底停下。
“三級戒備狀態，通道又遭到襲擊，而且這次對方來勢洶洶。”郜葉霏道。
甘苑訝然，他凝神朝著縫隙那邊看去。
整個駐地早已燈火通明，通道口附近更是燈光大作猶如白晝，無數人魚貫而入，隱約間，甘苑似乎都聽見打鬥聲。
“你不過去？”甘苑看向郜葉霏，郜葉霏完全沒有過去幫忙的意思。
郜葉霏轉身，竟回了臥室。
甘苑看看裂縫那邊，又看看被關上的房門，轉身穿牆飄進屋內。
屋內，郜葉霏已經在繼續解扣子。外麵士兵拚死拚活，郜葉霏倒好，居然準備睡覺。
“你不是元帥嗎，你不管嗎？”甘苑追問。
“你都說了，我是元帥，如果什麼都要我親自出麵處理，那元帥下麵的那些軍官要來做什麼？養著他們當觀賞盆栽嗎？”郜葉霏語氣冷然，不急不緩。
甘苑一噎，理智上他知道郜葉霏說得沒錯，也很有道理，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一句龜毛。
郜葉霏明明可以好好解釋，但他卻就是能把好好一句話說得欠揍無比。
甘苑不理郜葉霏，也忘了自己受委屈的事，轉身穿過牆壁，飄向裂縫那邊。
他一邊向著那邊而去，一邊注意著腳下那些士兵的動靜，試圖從他們的對話中弄明白現在的情況。
這已經是他們最近幾天第四次遭到襲擊，他們昨天下午才被襲擊了一次，到昨天深夜，他們好不容易把情況穩住，沒想到今夜就又來了。
甘苑飄到裂縫口，到了裂縫口外，就隱約能看見裡麵的狀況。
裂縫那邊的異界才是傍晚，夕陽掛在山邊，把雪白的世界照得一片橙紅。
通道口附近，裸露在雪地外的黑褐色大地上，五十來隻食蟻獸正不停的向著通道口這邊衝來。
它們麵前是泛著淡淡白光的靈獸，那些靈獸不停的衝上前去撕咬攻擊，試圖阻攔，但效果甚微。
那些食蟻獸憑借著強悍的防禦能力，直接從靈獸之間蠻橫衝過，向著它們後方的人群衝去。
甘苑看得驚奇不已，那些食蟻獸明顯是已經看出他們這些人類的弱點，靈獸再強大，隻要主人受到攻擊死掉，靈獸就無法再繼續存在。
靈獸擋不住食蟻獸的攻擊，食蟻獸穿過靈獸組成的城牆，下一刻，就是一片死傷。
士兵並不會站在原地等死，但他們的速度和食蟻獸的速度根本沒有可比性，就算他們手裡拿著大火力武器，一旦被食蟻獸近身，也同樣毫無抵抗之力。
隨著士兵的死亡，靈獸的隊伍也隨之減少，露出更大的空擋。
主人的死亡，帶來的是靈獸的悲傷哀嚎。那不斷響起的嚎叫，也讓本就悲壯的氣氛愈發悲戚。
死亡和哀嚎中，不停有人踩著泥濘和屍體替補上去，不停有新的靈獸被召喚出來。
沒有人後退，有的隻是不斷前進的堅定。
他們也不是一直挨打，也有許多食蟻獸被他們殺死。
食蟻獸的優點在於攻擊力強防禦力強速度還快，但也並不是無敵的，一旦被咬住，很快就會被凶猛的靈獸撕咬成碎片。
血腥的味道混雜著冰冷的空氣填充整個通道口，讓人作嘔。
甘苑遠遠的在裂縫外看了會，又回頭看看郜葉霏那邊，他離郜葉霏已經非常的遠，雖然他現在還並未受到限製，但他不確定他如果進了異界會怎麼樣。
某種意義上來說，異界裡麵和外麵，已經算是兩個世界。
他以前從來沒思考過，他最遠能離郜葉霏到底多遠。
他每次做夢都是出現在郜葉霏身邊，雖然他不明白其中原理，但他知道，他這狀況肯定和郜葉霏有關。
甘苑猶豫時，他腳下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長官，五連二隊申請進入異界，重組哨點。”一個看著頗為年輕的男人一臉堅定地說道，他身後十來個人的小隊，個個都如此。
“胡鬨，彆給我添亂，之前設立的哨點全部都沒回來，甚至根本來不及鳴警，你們這個時候進去乾嗎，送死嗎？”錢振軍聲音沉重，隱約間透露著幾分極怒。
“長官，五連二隊申請進入異界，重組哨點。”那小隊長隻是重複之前的話。
“你——”錢振軍氣急，他像是恨不得上去抽那小隊長一巴掌。
“長官，五連二隊申請進入異界，重組哨點。”
錢振軍這次連說話的欲/望都沒了，他隻是瞪大眼睛狠狠瞪著那群人。
一旁，有甘苑看著覺得眼熟的軍官跑了過來。
靠近，他察覺到氣氛不對，但他此刻顧及不了這麼多，“老錢，探查兵呢？你搞什麼，再這樣下去人都要死光了！”
錢振軍本就一肚子火氣，聽到這催促，回頭衝著那人就是一陣咆哮，“就你的人他/媽的是人，我的人就不是人了是吧？”
“老錢，你這就……”被吼，那軍官有些訕訕。
想了想，他勸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偵察連這次確實是死傷慘重，但誰不是呢？現在的情況你又不是沒看見，我們這也不是沒辦法嗎，裡麵沒人，形勢不明，我們後麵的隊伍根本沒辦法進去……”
那人話沒說完，錢振軍就又是一陣罵，“我帶來的人都死光了！我這次就帶了十隊人來，一次死一堆，一次死一堆，派進去的人全部都死在裡麵了，連個預警都沒能發出來就不明不白的死裡麵了！死光了！”
那人再說不出勸錢振軍的話。
這次死傷最嚴重的非偵察連莫屬，所有進去偵察的人，包括明哨暗哨，無一例外都是有去無回。
現在再派人進去，那就等於是直接派進去送死。
“長官，五連二隊申請進入異界，重組哨點。”一旁的小隊長一聲大吼，嚇得陷入沉默的兩人都是一哆嗦。
錢振軍張嘴就要罵，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另外那軍官看看那隊人，又看看錢振軍，一咬牙，衝著那小隊長招手，“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進去。”
偵察連死傷嚴重，其他後麵的隊伍就更是如此。
沒了偵察兵的幫助，後麵其他的隊伍就像沒了眼睛，很多布防根本做不了。
小隊長看看那人又看看錢振軍，不等錢振軍反應過來，轉頭就跟著那人跑了。
小隊中其他人見狀，也連忙跟著他跑。
“回來，你們乾嗎，誰讓你們去的？姓王的，那他/媽的還是群新兵蛋子……”錢振軍看見，頓時氣得不清。
他一陣咒罵，想把那些人叫回來，那小隊的人卻假裝沒聽見，跟著另那個軍官直接進了異界。
甘苑在旁邊看得難受。
在狩獵異獸已經成為全□□動的現如今，私人勢力隊伍以及個人才是主流，像魔鬼王、沈一柳這種個人能力強大到都上了百強榜的，才是眾人追捧的存在。
軍區在這種大環境之下，已經成了吃力不討好的代名詞。
加入軍區，就代表放棄了狩獵異獸，追求排名及財富的機會。
他們經受的訓練並不比其他人少，卻選擇了收斂鋒芒聽從命令，常年負責善後或者守衛通道，做著吃力不討好的活。
今夜就算他們拚儘所有，回饋給他們的，可能也就是明天一份豆腐大小的報紙板塊，無足輕重地提上一句昨夜通道又被襲擊。
那些死掉的士兵，甚至都不會有姓名。
002.
下方，錢振軍氣急敗壞的想要去追，就算要進去也不能就這樣橫衝直撞。
他才跑出沒多遠，找過來的沈南和就抓住他，沈南和找他有事。
郜葉霏身邊沒有副官，沈南和本身的職位是郜葉霏的隨從軍官，主要負責郜葉霏的日常生活和給各部門傳話，但有時郜葉霏也會讓他代為負責行動指揮。
這次雙慶的駐守行動，就是他在代為指揮。
甘苑無心去聽兩人的對話，飄回了郜葉霏那邊。
即使明知道這就是一場夢，看見那些士兵不管不顧的往異界裡衝，甘苑心情還是忍不住的隨之沉重。
他對聯盟的厭惡，也隨之達到新的高度。
重新回到郜葉霏的臥室，甘苑本以為郜葉霏已經睡著，進屋，卻發現郜葉霏拿了報紙在看。
甘苑神情懨懨，無心理他。
郜葉霏放下報紙抬起頭，看見甘苑悶悶不樂的表情，他到一旁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甘苑懨懨地捧著水悶不吭聲地喝了起來。
“情況怎麼樣？”郜葉霏出聲。
“你自己去看唄！”甘苑不想說。
郜葉霏沒有動作，他早就已經猜到會是這樣，或者說早就已經習慣。
見郜葉霏無動於衷，甘苑張嘴就想罵冷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算郜葉霏立刻趕過去，召喚出大狗子，把通道口那些食蟻獸殺光，那又能怎樣？
除了通道口，異界裡麵也還有不少被迫害的人，郜葉霏能救得了多少？
郜葉霏隻有一個，大狗子也隻有一個，就算他不眠不休，他也根本無法救下所有人，他又不是神。
這麼一想，甘苑心裡越發憋得難受。
郜葉霏把甘苑的欲言又止和沉悶看在眼裡，眼神中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柔和，他轉移話題，“你之前去了什麼地方？”
提起這個，甘苑總算多了幾分精神，他想起之前他們抓住一隻食蟻獸的事。
“你之前不是讓人去調查食蟻獸的情況嗎，調查得怎麼樣了？”甘苑問。
“情況確實有了變化，它們變得很聰明，甚至懂得學習。這段時間它們前後一共襲擊了六次通道口，從最開始的直接襲擊到現在，它們已經學會優先擊殺哨兵，避開陷阱，查找布防弱點。”
“至於繁衍，我們目前還沒找到它們的巢穴，也沒看見幼小的食蟻獸。但光從這段時間我們遭遇襲擊的次數，以及見到的食蟻獸來估算，在通道口附近埋伏著的食蟻獸最少都有五六百隻。”
甘苑眉頭緊皺，郜葉霏了解到的和他們猜測到的差不多。
甘苑稍作思考，補充道：“那些食蟻獸不光懂得學習，而且還懂得設陷阱和演戲，它們甚至還能理解我們的語言猜測出我們的意思。並且這個學習的過程很短，隻需要幾個小時就能做到。”
之前他們抓住的那隻食蟻獸，魔鬼王隻用了幾個小時就和對方有了溝通，這個溝通並不是直接用言語一人一句的交談，而是另一種形式的信息交流。
從那隻食蟻獸那邊，他們確實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食蟻獸應該是一胞多胎的繁殖方式，而且繁殖的速度非常的快。通道口五六百隻，異界裡麵也還有不少，照這速度下去，再過個兩個月說不定就得上千。”
頓了頓，甘苑做出一個頭皮發麻的猜測，“說不定用不了兩個月，就能上千。”
郜葉霏靜靜看著甘苑，甘苑說的這些，是在異界外麵的人了解不到的。
“它們不光是聚在一起，還分作了很多小支，每一個分支都有自己的頭。具體分開的原因還不得而知，但我猜測，應該是‘理念’不同……”
在異獸身上用‘理念’這個人性化的詞，甘苑覺得有些彆扭，但這個詞無疑是最貼切的。
之前魔鬼王詢問的那隻食蟻獸，它們之所以聚在那裡的原因，是因為那邊有它們的巢穴，周圍可以狩獵到足夠的食物。
換句話說，也就是它們是有目的的選擇在那邊定居的，和在通道口攻擊駐守隊伍想要離開異界的食蟻獸不同，它們是“留守派”。
甘苑把自己知道的，毫無保留一股腦的全部告訴了郜葉霏。
哪怕這隻是夢裡，他也希望郜葉霏、沈南和他們能夠消滅通道口的食蟻獸，而不是這樣不停的被迫挨打。
交代完，甘苑端起桌上已經冷了的水喝了一口。
對麵，郜葉霏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乾嗎？”甘苑被看得不自在。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郜葉霏問，他從剛剛就在想這個問題。
他一直以為甘苑是聯盟派來對付他的，雖然甘苑性格有些跳脫，也不太儘職，還有點笨，一開始就讓他識破身份。
可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郜葉霏卻發現甘苑好像完全沒有對付他的想法，他甚至都不站在聯盟那邊。
甘苑是在故意麻痹他？
還是說甘苑真的和聯盟無關，是他想太多？
可如果甘苑和聯盟沒關係，那甘苑又是怎麼回事，真的像甘苑自己說的，他是他的良心？
甘苑眨巴眨巴眼睛，理所當然，“當然是因為我是你的良心！”
郜葉霏不置可否。
“元帥。”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
一個士兵走了進來，“元帥，聯盟的人來了。”
郜葉霏蹙眉，“他們來做什麼？”
“來的是雙慶這邊新局長的人，他們說是想請您去局長家做客。”
甘苑飄了起來。
雙慶新的局長？
現在都晚上十點多了，這個時候請人去做客，這怕不是腦子不好使。
“讓他們滾。”郜葉霏拒絕。
“是。”
那人退去。
甘苑看看門口，又看向郜葉霏，“雙慶新的局長？”
他倒還記得廖局的事情，廖局的事才多久，新的局長就上任了，這速度倒挺快。
“你有興趣。”
甘苑點點頭，“他是聯盟的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