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甘苑深吸口氣, 讓自己先鎮定下來。
這解釋太牽強，甚至荒唐。
如果大狗子是真的，郜葉霏也是真的，那他怎麼會用那種詭異的方式, 在現實世界裡“夢”到郜葉霏？
在他腦袋被砸, 開始做這怪異的夢之前, 他和郜葉霏沒有任何的交集, 郜葉霏對他來說就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雖然胖子一直很喜歡郜葉霏, 時不時就會在他和瘦子麵前說郜葉霏的事情, 但那些事情不是什麼稀奇事, 是報紙上網絡上都能看到的。
他在此之前對郜葉霏也沒什麼特殊看法, 說不上喜歡, 也說不上討厭, 更加沒想過要去夢到郜葉霏。
甘苑抬手，摸了摸自己因為頭痛而滾燙的額頭，他腦袋上之前被砸到的位置，傷口已經消失, 手指摸在上麵時並無任何異常。
還是說，就因為他之前被砸到頭的時候，正好在和胖子他們討論郜葉霏，所以他就“夢”到郜葉霏？
這理由，甘苑自己都不信。
甘苑走神這會，瘦子已經又離開帳篷。
他在帳篷外和聽見動靜過來的魔鬼王他們說了甘苑的情況，大概是不放心, 又讓那學弟進來給甘苑檢查了一番，確定甘苑並無外傷，隻是頭疼, 他們聚到一起討論起來。
甘苑的情況明顯不對，這種程度的疼痛絕不正常，魔鬼王他們似乎認定是那群黑狗的人做了什麼，頗為憤怒。
胖子和瘦子、遊海三人雖然全程都和甘苑在一起，但也不能肯定黑狗那些人就沒使手段。
“等一下我再去問問。”魔鬼王嘴上說著問問，說出口的話卻滿含咬牙切齒的味道，大有那些人不老實交代，他就弄死他們的架勢。
“我陪你一起去。”沈一柳道。
沈一柳語氣如常，甘苑卻頗為驚訝。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甘苑對沈一柳已經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沈一柳從來不是那種會主動和人搞好關係的人，他對誰都疏離，骨子裡就是個冷漠的人。
這樣一個人，主動提出要替他做些什麼，這讓甘苑都驚訝。
躺在帳篷中，聽著帳篷外眾人的話，甘苑眼眶微有些發燙。知道自己被人在乎，那感覺很暖心，似乎就連他腦袋裡那抽痛感都隨之淡去。
帳篷門簾被掀開，魔鬼王走進來。
“沒事吧？”在甘苑麵前站定，見甘苑手放在額頭上，擋住眼睛，魔鬼王誤會，以為甘苑又頭疼，眉都皺緊。
“王老師……”甘苑聲音沙啞，隱隱間還帶著幾分哽咽。
魔鬼王觸動，臉色越發難看。
他不自然地放柔和表情，似乎還想對甘苑笑笑，但這表情對他來說太難，“你要實在痛得受不了，我就先帶你出去，這邊還算安全，他們不會有事，我帶你出去之後再回來。”
甘苑拿開手，眼眶微紅地看著魔鬼王，“我以後都不跟著他們叫你魔鬼王了，雖然你脾氣超壞，嘴巴還賤，還欠揍，討人厭，但你是個好老師，真的！”
魔鬼王嘴角狠狠一抽，額頭青筋瞬間暴起。
他似乎恨不得對著甘苑來上一腳，但他深吸了兩口氣，強忍了下去，不可以打學生，不可以打病患。
“你想死嗎？”魔鬼王笑得無比猙獰。
猙獰之間，魔鬼王又不禁有些疑惑，甘苑這嘴真的隨他？
他平常這麼欠揍的嗎？
甘苑感動得眼淚汪汪，“打學生的不是好老師。”
想了想，甘苑又可憐兮兮地補充，“記學生仇的也不是好老師。”
末了，甘苑看看魔鬼王那恨不得現在就直接殺人解憤的臉，他趕緊提醒道：“您可就剩下好老師這一個優點了。”
魔鬼王被甘苑氣笑，在甘苑身上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既然還有力氣耍寶，那應該就是沒事了。”
魔鬼王從兜裡掏出一個布袋子，扔到甘苑的胸口，“這是那群黑狗身上繳獲的東西，你搶來的，歸你了。”
頓了頓，魔鬼王又問：“你知道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嗎？”
甘苑搖頭，他並未解釋事情和那些人無關。
他不可能說是因為郜葉霏，他才頭疼，至於那些被魔鬼王盯上的黑狗，他們之前可是想要殺了他。
不過說起那些黑狗，甘苑倒是又想起之前的事來，“你和那黑狗的首領認識？”
魔鬼王看了甘苑一眼，本來已經準備離開的他停下，他重新麵對甘苑。
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複雜至極的神情，那是甘苑以前從來沒見過的。
“不能說就算了。”甘苑是偶爾會嘴賤，但不是傻，不是沒有眼色，也不是那種不懂得尊重人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出去的秘密，他自己就藏著郜葉霏的事情，魔鬼王也是人，有那麼一兩個秘密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魔鬼王道。
“但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其他人比較好，我怕他們自己想太多。”魔鬼王道。
甘苑沒吭聲，隻是靜靜聽著。
“黑狗那領頭以前和我是隊友。”魔鬼王撂下炸彈，甘苑被炸得一時間都不知該做何反應。
魔鬼王和黑狗是隊友？
魔鬼王以前也是黑狗？
甘苑看著魔鬼王的眼神有了變化，驚訝，卻又覺得好像沒啥可驚訝。
甘苑之前就覺得，就魔鬼王那逮誰都噴毒嘴賤得不行脾氣還暴躁的性格，不去做土匪黑狗都浪費了，沒想到他居然還真的是土匪出身，難怪了。
魔鬼王嘴角抽了抽，額頭青筋跳得更歡，“他是我以前的隊友，後來我們小隊遇到一次危機，隊裡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就剩下我和他。那之後我們就分手了，沒再見過，沒想到我做了老師，他卻跑去做了黑狗。”
甘苑訝然。
也難怪之前兩個人見麵時，魔鬼王一臉的複雜。那黑狗領頭聽到他報魔鬼王名字時，也是一臉錯愕。
甘苑扯扯被子，蓋住脖子，隻剩個腦袋在外麵，“你和他認識，那他現在知道你是做什麼的了？”
魔鬼王挑眉，示意甘苑繼續。
“那他知道我是你的學生了？”
魔鬼王頓時就樂了，“你之前不是不怕嗎，現在知道怕了？”
甘苑想哭，早知道他就報聯盟的人的名字了。
不過好像報聯盟的人的名字，也沒啥用。
這麼想著，甘苑還是下定決心下次見到郜葉霏一定問問聯盟有些什麼人，記幾個名字，以備不時之需。
“行了，他不會找你麻煩的，我會和他好好說清楚。”魔鬼王拳頭捏地哢嚓作響，他現在就去找那人“說清楚”
魔鬼王離開，換胖子他們進來。
一群人詢問一番，確定甘苑現在情況好了不少，都鬆了口氣，然後紛紛離開，讓甘苑好好休息。
甘苑腦子裡還是痛，痛得厲害，但比起之前已經好了許多。之前是痛得他根本連理智都沒有，恨不得去死。
看著胖子他們出去，甘苑試著閉上眼睛睡覺。他什麼都不做，那疼痛感反而清晰起來。
甘苑也不太想聊天，說話也累，他沒什麼精神。
躺了一會，覺得無聊，甘苑把魔鬼王之前扔給他的那袋子，拿出來檢查起來。
他們學校有規定，老師帶隊的情況下，在異界中狩獵到的所有靈核以及發現的礦石藥材，都歸屬學校所有，但除此之外的東西，則歸學生自己。
一般異界除了靈核礦石之類的，也沒什麼其它東西，這次甘苑遇到黑狗拿到這袋子都屬意外收獲。
袋子裡的靈核已經被魔鬼王拿走，那些歸學校，袋子裡隻剩下些那些黑狗的私人物品。
甘苑看了看，有好幾個手機，還有錢包，以及一些零碎。
所有錢包裡麵都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黑狗離開異界到了外麵，依舊是要遵守法製的，所以大多數都會選擇掩藏身份。
甘苑把幾個手機打開看了看，裡麵也沒什麼東西，就一些照片以及幾條信息，通訊錄裡的名字都是代號，聊天信息也都是些黑話，一般人根本看不懂。
這些之外，其它東西就更加沒意思，都是些零碎。
甘苑翻看了一遍，又把它們裝進袋子裡，扔到一旁。
袋子扔出去，甘苑手指在袋子底部滑了下，隱隱約約摸到個硬硬的東西。
他閒得無聊，頭又痛，便又把那袋子拿回來研究起來。
他本是無聊，就想著找點事情做轉移注意力，誰知道竟真在袋子一側的角裡，找到了一小塊硬硬黑黑的東西。
甘苑拿著它研究好片刻，才反應過來那是一張儲存卡。
這種手機儲存卡小拇指大小，空間一般不大，插在手機裡麵使用。現在手機一般都是一體，這種卡倒是少見。
甘苑找到這張卡，上麵的字都被磨掉，隻剩下漆黑的卡身和磁條。
甘苑研究了一會，他的手機用不了。
他又拿了袋子，把裡麵的幾個手機都掏了出來，讓他意外的是，那幾個手機居然也用不了。
看看那些手機，又看看那張特意藏起來的儲存卡，甘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他頭痛，沒心思去深究，把東西一股腦裝進袋裡，再次扔到一邊。
重新躺下，甘苑閉上眼睛。
這一次，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他再次清醒時，已經是第二天。
再次醒來，他頭痛的症狀減緩不少，雖然還是痛，就好像腦袋裡有一道不停滲血的傷口，但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
有了精神，吃完胖子他們拿來的食物，甘苑閉上眼，他想去看看郜葉霏那邊的情況。
自從有了之前那猜測，他其實已經有些猶豫，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郜葉霏是真的，那該怎麼辦。
他一直把郜葉霏當做是假的，是他夢裡的東西，現在卻突然告訴他郜葉霏是真的……
想想之前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再想想郜葉霏那張臉，甘苑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把自己埋了。
002.
閉上眼，甘苑滿心忐忑地想著郜葉霏。
睜開眼，甘苑有些緊張地打量四周，尋找郜葉霏，眼睜開，甘苑卻看見熟悉的帳篷頂。
他沒看見郜葉霏，他還在異界裡。
甘苑愣了愣，滿心錯愕，他閉上眼再次嘗試，但眼睛睜開時，他卻依舊躺在帳篷中。
他沒辦法夢到郜葉霏了？
甘苑驚訝，為什麼？
有那麼瞬間，甘苑都有些慌了神，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就在不久之前他才經曆過沒辦法“醒”過來。
那次，是因為他突然召喚了大狗子。
雖然沒有證據，但經過後來的研究，甘苑覺得那大概是因為他當時精神力不足導致的。
召喚一隻靈獸召喚胖寶，他日常都在做，習以為常，突然召喚兩隻靈獸，他精神力消耗過度，才導致他直接暈了過去，在郜葉霏那邊無法“醒”來。
之前他最後一次見到郜葉霏時，大狗子明顯受了傷，還傷得不輕。
暫且不去琢磨大狗子和他之間的關係，就假設他和大狗子真的有主人和靈獸的關係，大狗子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他肯定得受到影響。
這麼一想，甘苑安心不少。
他決定等頭不再痛了再嘗試。
放下心，甘苑開始練習郜葉霏之前交給他的冥想法。
這冥想法，自從郜葉霏教給他後，他就一直都在練習，一有空就練，到現在為止，他已經能夠順利進入那種狀態。
他維持的時間還不太長，平均就隻有兩三分鐘，兩三分鐘後就會被踢出來。
但每次冥想完，那種渾身舒暢精神充沛的舒服都越來越強烈。
郜葉霏教給他的這套冥想法確實有用，而且比他們學校教的那最普通的冥想法有效得多，都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大概是因為這冥想法的作用，甘苑能感覺得出來，那頭痛的感覺在迅速淡化。
從一開始的頭痛欲裂，到兩天後的隻是昏昏沉沉，甘苑都有種之前的頭痛是在做夢的感覺。
第三天時，甘苑都已經感覺不到什麼痛感，也能在營地中走動。
確定自己的狀況好轉，甘苑立刻迫不及待的又做了一次嘗試。
他用和往常一樣的方式，試圖在夢中見到郜葉霏，但閉上眼睛不安的等了半天，他再睜開眼時依舊還是不行。
這讓他徹底慌了神，他該不會不能再見到郜葉霏了吧？
甘苑這個擔憂不是沒由來的，他能見到郜葉霏，就是因為腦袋被砸了一下，突然就可以了，要是這能力突然沒了，也不足為奇。
想著這可能，甘苑心中空落落了一塊。
他之前還在擔心郜葉霏是真的該怎麼辦，現在卻已經顧不上擔心。
因為這，接下去幾天甘苑都有些心不在焉。
異界中。
郜葉霏看著麵前自己靈獸身上已經愈合得差不多的傷口，黑眸中有驚訝浮現，那傷口痊愈的速度超乎他預料的快。
按照以往的經驗，那種程度的重傷，最少也要半個月的時間才可能痊愈，雖然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冥想提升精神力，治愈它，但這速度還是遠超他預料。
“嗷。”黑色的靈獸輕輕嗷了一聲，它舔舔自己的傷口，又用腦袋拱了拱郜葉霏的掌心，想表達些什麼。
郜葉霏收回看向靈獸傷口的視線，看向它的眼。
與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對視，郜葉霏雖然無法清晰的讀懂麵前自己靈獸心中那複雜的情緒，卻莫名的就想到甘苑。
這事和甘苑有關？
郜葉霏搖搖頭。
“元帥。”遠征部隊的人靠近。
“怎麼樣了？”郜葉霏收斂心神。
進入異界後，麒麟無視他們之前商定好的路線，一路向著這個方向而來。
前兩天的行軍很順暢，除了遇到一小批食蟻獸，他們並未遇上任何危險。
第三天傍晚時，他們卻遭遇了預料之外的震撼，以及襲擊。
暮色下，他們腳下厚厚的積雪逐漸稀少，取而代之的是無數踩踏的異獸腳印，以及黑褐色的土地。
察覺到這，大隊放緩速度，派了人去前方探查。
十來分鐘後，前去去探查的部隊回來，帶來一個令人震撼的消息，前方有食蟻獸的巢穴。
仿佛被腐蝕挖掘過深陷下去的地表盤根錯節，猶如俯趴在地麵的巨大蜈蚣，蜿蜒盤旋間在地上形成一座地下城。
那已經不能說是巢穴，更應該說是城。
城裡，則是無數分工明確的食蟻獸。
搬運著推動著土塊的，帶回獵物的，爬在高處警惕敵情的，輪班休息的，吃著東西的……
從高處往下看去，黑壓壓一片，那數量彆說幾百隻，恐怕兩千隻都不止。
看到那一幕時，所有人都極為驚訝，驚訝到頭皮都發麻，就連郜葉霏亦是如此。
郜葉霏之前就知道這些食蟻獸不是普通異獸，它們有著很高的智商，甘苑也曾說過這些食蟻獸有人性甚至會演戲，但真地看到這一幕時，郜葉霏還是無法抑製的被震撼。
郜葉霏驚訝那些食蟻獸的聰明，驚訝這城市的規格，也驚訝另一件事。
黑麒麟一直向著這個方向前進，給他的通感就是它在尋找什麼東西，而這個方向有它要找的。
郜葉霏以為它要找的就是這巢穴，但麒麟卻給予否定的回饋，它並不是在找這座由食蟻獸組成的鬼城。
夜裡，隊伍發動襲擊，他們進異界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清剿食蟻獸。
按照郜葉霏預計，清理掉這以千計數的食蟻獸雖然確實要花些時間，但並不會太難，他帶進來的遠征部隊，個個都是精銳。
事實證明遠征部隊也確實優秀，發動攻擊後，食蟻獸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滿地的屍海。
然而就在郜葉霏以為事情就會這樣結束時，事情卻出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