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甘苑被問得一愣, 都有些慌亂，他沒想到他繞過了一個坑，卻轉眼就跳進另一個坑，還是自己挖的那種。
自己把自己坑到, 甘苑都不禁鬱悶。
郜葉霏不語, 隻靜靜地看著甘苑, 要把甘苑臉上的表情儘收眼底。
“我就是……”甘苑想要解釋, 可絞儘腦汁想了半天, 也沒能想出合適的借口。
想了想, 甘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而是看向沈南和, “你們兩個大半夜的又是在這裡演哪出？”
沈南和聽不見甘苑的問話, 隻是一臉茫然地看著郜葉霏, 他演得還可以吧？
覺得他剛剛發揮的挺好的，從神態到動作再到邏輯，都很順暢，搞不好他還發掘了自己的新天賦。
“隻是聊聊關於聯盟的事。”郜葉霏道。
甘苑一臉的不相信, 隻是聊聯盟的事，用得著避諱他，還在他麵前演戲？
“有些事，不能外傳。”
甘苑狐疑地打量郜葉霏，還是有些不信。
軍區有軍區不能被外人知道的機密，這一點甘苑認同，他也沒興趣去探究那些東西。
“你可以回去了。”郜葉霏看向沈南和。
沈南和看看郜葉霏, 又看看郜葉霏剛剛看的方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轉身離開。
甘苑盯著郜葉霏。
郜葉霏轉身向著樓上走去, 要去睡覺。
甘苑屁顛屁顛地跟在郜葉霏的屁股後麵，直看到郜葉霏躺到床上，閉上眼睛，他這才消失。
回到灼虹，聽著外麵的獸吼，甘苑想想覺得不安心，又跑回郜葉霏那邊，見郜葉霏依舊躺在床上，他這才收了心。
駐地中，沈南和一手拿著電腦，一手微微抬起，正琢磨著自己剛剛的表現，手機就響起來。
郜葉霏給他來電。
“元帥。”
“回來。”電話那頭，郜葉霏頓了頓，又提醒，“帶上監控視頻。”
“啊？是。”沈南和莫名其妙。
幾分鐘後，沈南和重新回到郜葉霏家樓下大廳，他把自己手中拿著的平板電腦，遞到郜葉霏麵前。
“元帥，我把所有的視頻都拷到電腦中了。從超市回軍區的路上，一共有四個地方有監控，視頻錄像時間加起來一共十分鐘不到。”
郜葉霏接過，打開。
電腦中一共四個目錄，全都是時長不多的監控錄像。這些監控都是從附近的店家拷貝來，隻覆蓋一部分路段，有些路段並無監控。
郜葉霏按照順序，依次點開。
第一個監控視頻中，沈南和提著大袋小袋的東西從超市中出來，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自己提著的東西，似乎在嘀咕什麼。
超市中的監控，對準的位置是自家大門，範圍不算廣，沈南和提著東西離開大門處後，很快就消失在監控中。
第一段監控戛然而止，接著是第二段。
第二段監控，是在馬路邊上。
沈南和提著東西向軍區駐地走去，路上他身邊還有些行人，但個個都看似正常，並無問題。
第三段監控時長長些，錄到的東西也比較多。
監控中，沈南和提著袋子從街道這頭一路走到監控下方，然後消失。
路上依舊有行人，好些還是他們軍區的士兵。
不少人都從沈南和身邊走過，又或者對麵走來，但依舊並無異常。
最後一段監控，是在軍區大門處。
沈南和到門口後，遇見認識的人，那人和沈南和打招呼，似乎還想幫沈南和提袋子，沈南和搖頭拒絕。
監控中沈南和和對方聊了幾句後，才進了軍區。
四段監控看下來，最有問題的就是最後這段監控，因為那人離沈南和很近，兩人站在原地聊了一段時間。
見郜葉霏看完，沈南和主動解釋，“最後監控中的那人是我們自己的人，我已經排查過，他的身份背景很乾淨，家裡人和聯盟沒來往，這幾年來他在軍區也沒問題，所以應該不是他。”
郜葉霏關心的並不是儲存卡的問題，他又倒回第一個視頻，重新觀看。
這一次，他的注意力不在沈南和身上，而是在他身周的路人身上。
幾段錄像都是監控中截取下來的視頻，畫質並不好，就算已經被軍區技術科的人處理過，看著也依舊模糊。
第一段視頻不長，郜葉霏很快看完。
第二段視頻郜葉霏看了看，又倒回去從頭看了一遍。
重看第三段視頻時，郜葉霏看著看著，身體猛的就是一頓，他立刻按了暫停。
沈南和注意到，湊上前去。
郜葉霏低頭看著放在自己腿上的電腦，耳邊都是自己的心跳聲。
電腦中，沈南和身後十來米的位置，一道穿著白色外套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抬頭張望，好像在打什麼壞主意。
畫質很模糊，再加上有一定距離，即使那人抬頭正對攝像頭，監控中依舊看不清他的臉。
郜葉霏按耐著狂跳不止的心臟，截圖，兩指放大圖片，隨著他的動作，畫麵中的人五官並未變得清楚，反而變得越發的模糊。
但即使如此，郜葉霏也敢肯定，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這就是某個自稱是他良心的人！
那鬼鬼祟祟又透露著幾分機靈的模樣，簡直和甘苑一模一樣，絕對錯不了。
郜葉霏不由笑出聲來。
可算讓他逮著了！他看他這下還怎麼跑。
郜葉霏觸碰照片，手指碰到屏幕的瞬間，他猛地收回，仿佛原本冰冷的屏幕，都因為視頻中的那人影變得有了溫度，還是那種到達燃點足以把他灼傷的高溫。
郜葉霏呼吸，他重新落下手指。
郜葉霏縮小圖片，又放大，重複兩次，見始終看不清臉後，他看向沈南和，“讓他們把這照片處理一下。”
沈南和微愣，他為難，“元帥這視頻，已經是處理過的視頻……”
就算沈南和不懂這方麵的技術，也看得出來，那幾乎隻有拇指大小的人像，以他們現在的技術，是絕對不可能處理到看清臉的。
郜葉霏蹙眉，但他很快又笑了起來，“找找看有沒有其它的監控，我要這個人的照片。”
郜葉霏嘴角勾起，指腹摩挲，愈發期待。
“是。”嘴上應著，沈南和眼中卻疑惑，“那要不要讓人去抓？如果儲存卡真的是他塞進我袋子裡的，那還是儘快拿下比較妥當。”
沈南和話音一落，郜葉霏就製止，“不用。”
話出口，郜葉霏察覺自己表現得太過緊張，他略有不適，頓頓，他似是解釋般說道：“先不要打草驚蛇，先把他的照片找出來。”
郜葉霏又補充，“儘快。”
“是。”沈南和拿走電腦。
臨出門，沈南和回頭看了一眼，見郜葉霏還坐在沙發上走神，他微疑惑，郜葉霏剛剛是在緊張？
郜葉霏緊張？
沈南和覺得荒唐，郜葉霏會緊張？
那個這麼多年來，哪怕是必死關頭，哪怕是麵對雌後，他也從沒見他緊張過的郜葉霏，居然會因為看見一個人的照片而緊張？
而且那照片，還是一張根本看不清臉，模糊得不行的截圖。
郜葉霏居然就因為這，而緊張？
開什麼玩笑？！
沈南和搖搖頭，快步離開。
他緊趕著去了技術部門，挨著挨著把已經休息的負責人都叫了起來，讓他們就算熬夜，也得把那人的照片找出來。
不隻是為郜葉霏，那人也勾起他的好奇心，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讓郜葉霏都緊張。
夜色下，火光搖曳，靈獸和異獸咆哮聲中。
甘苑趴在自己房間的窗口，進入冥想狀態，聚精會神地朝著魔鬼王他們那邊看去。
此時已經是夜裡十點，然而獸潮卻並未因此停歇，那些異獸反而是愈發瘋狂。
它們不停的朝著裂縫這邊衝來，瘋狂的前赴後繼的沒完沒了湧來，那癲狂的勁頭，像是恨不得把這整座石城都夷為平地，把城中防守的所有人全部撕咬成碎片。
甘苑注意力一直在魔鬼王他們那邊的圍牆上，站在圍牆上的都是人，靈獸都在牆外。
從甘苑的角度，看不清高牆外的世界，就算偶爾看見，也隻是撕打中的異獸或者靈獸的部分晃影，根本看不真切。
甘苑屏住呼吸，在火光夜色以及不停傳來的咆哮聲中，緊張到掌心都溢出汗水。
灼虹的戰鬥和雙慶的不同。
在雙慶時，打不贏，大不了就跑。可灼虹，他們跑了，那這整座城池就完了，連帶著完蛋的還有外麵的軍區總部，以及圍繞總部而建的這城市……
甘苑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之前在雙慶裂縫處看見的那一幕幕。
靈獸的哀嚎，隊友的慘死，無數士兵不停的往前湧去，哪怕要踩著同伴的屍體，他們也不曾後退。
甘苑有些坐不住。
他想要過去，哪怕不能幫上忙，也總比置身事外好。可他也知道，這時候他不去添亂就已經是在幫忙。
冥想狀態維持不住後，甘苑再次重新進入，就是眼睛都看得有些發痛，他也固執地看著魔鬼王那邊。
“嗷！”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從魔鬼王他們那邊的圍牆傳來，緊接著，不等甘苑反應過來，大地就開始顫抖。
“砰！”
“阻止它……”
砰砰的巨大的聲音下，是整座城池的顫抖，也伴隨無數人地吼叫，主人的憤怒連帶的是靈獸的瘋狂怒吼……
魔鬼王他們腳下的圍牆，似乎正被什麼東西撞擊，看得甘苑一顆心都揪緊。
好在一陣兵荒馬亂後，那撞擊的聲音停下，牆外的情況似乎得到控製。
甘苑長長吐出一口氣，因為一直緊張，他整個人都有些虛脫。
之前他注意力都在郜葉霏那邊，隻聽見這邊吵，還不覺得，現在注意力都在這，一顆心不由自主的就跟著緊張。
甘苑拍拍胸口，離開窗口，打開背包，從裡麵拿了之前買的水，正準備喝水，一聲震耳欲聾巨石被撞擊然後坍塌的聲音就傳來。
“砰！”
002.
巨石坍塌的聲音之後，無數的人在呼喊，有緊張地喊著要阻止什麼的，也有驚恐不安地叫著什麼人名字的，其中也摻雜著失去主人的靈獸的悲傷哀嚎。
甘苑來不及喝水，反手把瓶子扔到床上，就趕緊跑向窗戶。
再次來到窗口，映入甘苑眼簾的，是巨大圍牆坍塌後露出的荒誕世界。
巨大的異獸和巨大化的靈獸互相撕咬著，血肉模糊滿是抓痕咬痕的身體，衝鼻的血腥氣息，充滿憤怒的低吼……
甘苑隻匆匆瞥了一眼那外麵的世界，來不及驚奇，他的注意力就被那片轟然倒塌的據實圍牆吸引——那是魔鬼王他們所在的位置。
甘苑一顆心高懸到嗓子眼，又瞬間落入冰底，手腳都冰涼，整個人如置冰窖。
魔鬼王……
甘苑有些慌了神，之前魔鬼王還一直叮囑他，讓他不要亂跑不要給他搗亂，他也一直認定隻要自己乖乖的不去搗亂就好……
甘苑轉身抓起背包就翻窗往外跑，他大腦一片空白，他速度極快，他根本顧不上路，隻是一路朝著那邊跑去。
短短五分鐘不到的路程，甘苑卻跑得肺都像要炸開似的。
來到坍塌的圍牆下，甘苑四處張望，卻沒找到上去的路。
坍塌的位置，正好就是上去圍牆那樓梯的位置。
其它上去的樓梯，則在很遠之外。
甘苑不想繞路，他後退一段，瞄準麵前據實圍牆的缺口，一陣急速地奔跑之後，腳下一躍踩著凸出的巨石，兩個借力，指尖摳住圍牆上的巨石，硬生生爬了上去。
來到圍牆之上，甘苑借著昏暗不清的夜色和火光四處張望，但讓他手腳冰涼的是，他並沒有在圍牆上看見魔鬼王他們。
圍牆上是不少大聲喊叫著什麼的人，有人拉著其他人往旁邊走，也有人正在和自己的靈獸溝通。
一隻巨大的渾身骨刺都張開的惡狼，就在圍牆外圍不停的咆哮著攻擊著。
在它麵前的是五隻體型各異的靈獸，那些靈獸完全無視自己身上的傷，瘋了似的不斷撲咬上去，無論如何都絕不讓那惡狼踏過圍牆半步。
甘苑無視它們，他甚至都沒朝那邊多看一眼，他在圍牆上奔跑著，不停的在人群中尋找。
魔鬼王他們之前明明一直就在這裡，他在房間都看見了。
還是說……
甘苑頭皮發麻的朝坍塌豁口那邊看去，那邊有人正在搶救因為圍牆倒塌而被埋在巨石下的人，也有人在拉那些想要救人的人。
被那種單塊都有近千斤重的巨石壓在下麵，根本不可能還活著，何況坍塌下去的巨石無數……
甘苑頭皮發麻，渾身都戰栗。
他想要把注意力從下方那些巨石上轉移開，可是他卻根本做不到。
他瘋了似的在那些巨石中尋找，他怕看見熟悉的身影，可是又止不住尋找的衝動。
魔鬼王這個人嘴巴特彆的毒，有時候甚至是毒到讓人討厭，好好一句話他都能說成罵人的話，他還總故意刁難他們班裡的學生，他們班好多人都說成了魔鬼王的學生，簡直倒了八輩子的黴……
甘苑自己也這麼說，有時候氣急了，他甚至都想偷偷罩魔鬼王麻袋揍他一頓。
要不是打不贏，他絕對早這麼乾了。
但無論平時私底下罵得多凶，甘苑心裡都是知道的，魔鬼王這人嘴巴雖然討厭，但他卻絕不是個真的令人討厭的人。
他甚至算得上是個好老師……
“王祺嶽……”甘苑出聲，聲音都顫抖。
他靜靜傾聽，卻無人回複。
反倒是一旁那撞塌了圍牆的惡狼，在五隻靈獸的圍攻之下，竟然還占了上風，要向著這邊衝來。
四周不少人都叫著躲開，不躲就是等死。
甘苑無視它，往豁口的位置又靠近些，要下去找，“魔鬼王？”
如果魔鬼王真的被埋在那些石頭下麵，等那惡狼來到這石頭邊，再一踩，魔鬼王就死定了，他得把魔鬼王拉出來。
甘苑取下背包，就要先扔下去。
“你叫我什麼？”有人一巴掌呼在甘苑後腦勺上，說話間還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敢給我再叫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都撕了！”
甘苑微怔，他愣愣地回頭，看清楚身後一隻手被血染紅臉色發白的魔鬼王，嘴巴一扁就要哭，“我還以為你死了，我還想著要下去把你挖出來，我都想好了，遺照上我會讓人給你P上頭發……”
甘苑話沒說完，魔鬼王已經又一巴掌呼了過去，“彆咒我死。我不是讓你呆在後麵，你跑過來乾嗎？”
甘苑扁扁嘴，抹抹根本就沒掉出來的眼淚，委委屈屈，“我看見這邊圍牆塌了，以為你死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魔鬼王的罵罵咧咧，居然是這麼讓人有安全感的東西，聽得他都想錄音下來做手機鈴聲。
魔鬼王作勢又要動手，但看看甘苑那狼狽的樣子，還有紅紅的眼眶，他收回手。
他一把拽住甘苑，把他往旁邊拉去。
也是這時，甘苑才注意到白閱、沈一柳兩人也在。
他們剛剛應該是躲開了圍牆坍塌的瞬間，退到了旁邊，但沒想到他這時候會跑來，所以就又過來找他。
魔鬼王拽著甘苑，一路在圍牆上快步走著，直到他們徹底遠離惡狼，魔鬼王才停下。
放開甘苑，魔鬼王看看甘苑，嘴唇翕動，卻沒發出聲音。
此時的甘苑眼眶紅紅，一幅嚇壞了的樣子，看著挺可憐。
“抹抹你那兩行尿，趕緊給我回去。”魔鬼王凶巴巴，語氣卻沒凶起來，這讓他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甘苑都被他逗笑。
“就讓他跟著我們吧。”白閱製止，“現在圍牆已經塌了，一旦這裡失守，異獸就會跑到圍牆裡麵去，到時候他離我們太遠反而不安全。”
魔鬼王看看甘苑，又看看那豁口，沒再說話，隻是把甘苑拉到自己身後。
甘苑怦怦直跳的心，在見到魔鬼王幾人之後逐漸冷靜。
他趁著這個空擋，打量起三人。
魔鬼王左手受了傷，傷口在肩膀下方些的手臂上，傷口挺長，血流得把整個衣袖都染紅。
血液已經止住，止血的方式很粗魯，是魔鬼王自己撕下衣服緊緊捆住。
失血過多，魔鬼王的臉色有些發白，這讓他看著很是狼狽。
沈一柳也受了傷，他傷的位置有些不妙，是在胸口。
他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傷口長長一條，整個胸腔前都是血，傷還未止血，血還在往外溢。
相比起兩人，白閱情況就好多了。
他頭發有些亂，衣服也滿是灰塵，但他並未受傷，且大概是天生氣質的原因，即使這種狼狽的狀況下，他身上那溫文儒雅的氣息也依舊在。
“先找個地方處理傷口。”白閱也注意到沈一柳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