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治療部門門外。
甘苑遠遠的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 人群的中央，一個巨大的黑色的身影蜷曲成一團，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四周看熱鬨的人議論紛紛，互相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大狗子的身份早已經被眾人認出, 這也就更加吸引人注意。
甘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繞過人群，從治療部側門進入, 尋找到之前的白南老師。
他們白南有許多學生都在治療部住院, 老師們索性直接守在這邊。
“麻煩你了。”拿過甘苑的資料, 那老師鬆了口氣, 學生太多，就他們幾個老師根本忙不過來。
“沒事。”甘苑看看對方身後的病房, “咱們的學生都出來了嗎？”
“差不多了, 就剩下十來個人。”
“那傷亡情況……”
“有軍區的人尾隨保護, 情況不算太糟糕，大部分都隻是重傷, 死掉的不到三十個……”
甘苑點點頭, 這數字聽著觸目驚心，但對比雙慶那次，已經算是幸運。
他們學校每年都會招收將近二十個班級的新生，但從一年級到五年級，每一批能順利畢業的學生, 通常都不足原本的一半。
沈一柳他們那批五年級, 當初也是近二十個班, 但現在已經隻剩下七個班不到。
也正是因此，胖寶的能力才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想到沈一柳，甘苑才想起來他已經許久沒有聯絡沈一柳。
因為受傷, 沈一柳和許顧並沒有參加這次的集訓。來參加集訓前，甘苑和他們商量過，集訓一結束就聯絡他們。
“那你們有事叫我。”
“好。”
交完資料，甘苑從側門出來。
臨走遠，甘苑朝著正門的方向看了眼，大狗子依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回臨時宿舍前，甘苑去了一趟裂縫那邊，剛剛又出來一批人，裡麵也有他們白南的學生。
後麵出來的幾批人都十分的狼狽，他們幾乎都是試圖完成任務獵殺蜥蜴，結果卻遭遇圍攻的，所以傷亡慘重。
與他們相比，甘苑他們的隊伍就顯得有些另類。甘苑他們隊伍裡除了少數幾個昏迷不醒的，幾乎就沒人受傷。
甘苑幫忙把受傷的人員送進治療部門。
算上這批，他們白南的人已經全部出來。
忙完所有，回去的路，上甘苑打了個電話給許顧。他本來想聯係沈一柳，但電話打過去，最終也肯定會變成許顧跟他聊。
“你們都沒事吧？”電話中，許顧問。
“我和胖子他們都沒事，季風也沒事。”甘苑道。
之前集訓時，他們也邀請過季風同他們一組，有甘苑在，安全係數更高。
季風卻一口拒絕，他當時的回答讓甘苑三人印象深刻，用他的原話來說就是：他是治療，如果沒人受傷，那也就用不上他這個治療。
這集訓對於甘苑他們來說是一次機會，對於季風來說亦是如此。
考慮到這點，甘苑幾人也就沒有強求。
他們隊伍回來後，甘苑作為總隊長往治療部跑的時候，胖子他們就去找過季風。季風並未受傷，但季風他們的隊伍傷亡挺重，他們沒走到一半就倒了回來。
“你們的傷怎麼樣了？”甘苑問。
“基本已經痊愈，沈一柳昨天就已經出院，我也差不多了。”許顧那邊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
“那我們在學校見？”甘苑問。
“嗯，好。”稍停頓，許顧又道：“接下去要去的異界，你們有什麼想法？我和沈一柳的意思是直接去和學校有合作的異界，這樣申請更容易通過。”
他們這一類的學校，對學生的培育，采取的是一種循序漸進的方式。
一二年級的時候，都是學習理論知識和體力的提升，他們經常進去一些老舊異界，以實踐各種惡劣氣候環境行軍生存為目的。
三年級是個分水嶺，三年級後他們就將開始頻繁進入各種難度不算高，但貨真價實的異界。
這一年裡，學生死傷數量是最多的，死亡率甚至能高達五成。
三年級後，還能活下來的，進入四年級後，所有學生就將重新分班，同時也會開始培養組隊意識，進入的異界難度也將提高。
到五年級時，還能活著的，全都是能獨當一麵的獵人。
許顧說的和學校有合作的異界，是學校和聯盟、軍區又或者各方異界擁有者簽訂契約，進行合作的異界。
這一類異界難度通常不會太高，對學生的申請通過度也更高，屬於學生最常去的異界。
“關於這個，你們再稍等一段時間，運氣好的話，我們這邊應該能獲得其它異界的進入權限。”甘苑道。
“其它異界？”
“軍區這邊之前說給集訓第一名的隊伍獎勵……”甘苑大概說明了下情況。
“把握大嗎？”
“挺大的，目前我們隊遙遙領先。”
許顧稍作思考，“那行，再等兩天，你那邊出結果了儘快通知我，如果行不通，我這邊也好儘快提交申請。”
“好。”甘苑停頓，他停下腳步，“你要是方便的話，可以看向軍區名下有哪些異界，先看看有哪些合適的異界，先選好。到時我們這邊一結束，就可以馬上再進去。”
“好。”
“難度的話，高難度吧。”
電話中，許顧那邊安靜下來。
他們隊伍能力分散挺嚴重，沈一柳和許顧兩人已經是頗有經驗名望的年輕一輩佼佼者，胖子和瘦子卻比普通二年級能力突出不了多少。
季風能力稀有，但他總體能力卻並不屬於拔尖那波。
精神力以及體力的限製，大大限製了他治療的時間以及效果，他能同時治療所有人，但卻無法瞬間治愈。
至於甘苑，胖寶不能以常理看待，它防禦力幾近無敵，但胖寶也不是沒有弱點。
撇去甘苑這邊精神力體力的情況不說，胖寶始終隻有一個，除非他們隊伍所有人永遠綁在一起，否則它不可能保護住所有人。
基於這些考慮，高難度的異界對他們來說恐怕有些勉強。
“我能知道理由嗎？”許顧問。
“我們這次訓練，去的就是中等偏上難度的異界……”甘苑繼續往前走，邊走邊把他們在異界中發生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
這次異界之行，甘苑進去之前挺期待，進去後期待感卻立刻打折，那異界對他來說難度很低。
倒不是說那異界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但訓練的效果也確實大打折扣。
如果他們的目的隻是收集獸核，獲取利益，那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最好的，可他們的目的是訓練，他們的目的是加入先遣隊。
“我知道了。”
甘苑又和他說了兩句後，掛斷電話。
電話掛斷時，甘苑已經回到臨時宿舍。
他回來時，瘦子和胖子兩人正在和人聊天。
這臨時宿舍說是宿舍，其實更像一個巨大的室內訓練場，所有學生都住在這邊，睡睡袋，人數多。
甘苑給胖子和瘦子遞了個眼神，又找了季風，四個人到外麵說話。
無人的角落，甘苑把剛剛和許顧說的事情重複一遍。
聽說他們要去高級異界，季風一張臉瞬間慘白，手都在顫抖，給人一副嚇壞了的感覺。
胖子整個人都頹了，他也有些懵，“咱們能不能一步步來，彆這麼玩命？高級異界，高級，咱們一群學生跑去高級異界，這不是送死嗎？”
瘦子蹙眉思索，片刻後，他抬頭時，眼中已是決然，“什麼時候出發？”
“軍區資格發放，這邊一結束，我們就到學校和學長他們集合。”甘苑道。
聽說連個喘氣的機會都沒有，胖子兩眼一翻，一副他已經暈過去的表情。
瘦子點點頭，“我沒問題。”
甘苑看向胖子和季風。
胖子苦著一張臉，“就沒得商量——”
胖子話未說完，瘦子已經一手肘打過去，胖子立刻捂著肚子啞了火。
片刻後，胖子緩過勁來，“我沒意見。”
說話間，胖子委屈的瞥了眼瘦子，他那是沒意見嗎？他那明明是不敢有意見。
瘦子同意，胖子也同意，甘苑看向季風。
季風看看捂著肚子痛得臉都白了的胖子，又看看當著他們下毒手的瘦子，似乎認定自己是上了賊船。
他咽了咽口水，白著臉道：“我、我也沒意見。”
見所有人都同意，甘苑臉上露出笑容，睜著眼睛說瞎話，“既然大家都一條心，那就這麼定了。”
胖子和季風對視一眼，兩人默默挪到一起，儼然一副備受壓迫的小可憐模樣。
鬨夠，夜裡幾人一起吃了個飯，順便把行程定了。
那之後又過了兩天，軍區那邊傳來消息，所有進入異界的學生全部出來，這次訓練徹底結束。
同時，軍區也傳來了頒獎儀式的消息，時間定在第二天早上。
頒獎儀式當天，所有還能行動的人都到操場中集合，除了他們學校的人，軍區的人也都去了，數以萬計的隊伍十分壯觀。
最為引人注目的，當屬先遣隊的人，他們最近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乾了些什麼，個個鼻青臉腫走路都哆嗦。
頒獎台上，沈南和作為主要講話人，簡單的開場後，他複述了一下這段時間的訓練以及成果，末尾時順便宣傳了下軍區以及先遣隊的事情。
說完這些，沈南和話題才轉移到頒獎上。
隊伍的排名其實早就已經出來，結果大家都已經知道，但這絲毫不影響眾人為之興奮。
第一名是甘苑他們這個擁攬五校學生的“雜”牌隊伍。第二名是被甘苑他們隊伍遠遠甩開一大截的，一高的“為校爭光”隊。第三名並不是一直摩拳擦掌想要大展手腳的西海“為校爭光”隊，而是海濱學校的隊伍。
結果一出，西海的人臉色有多難看不用多說。除了他們，甚至就連第二名第三名的一高和海濱，臉色也都十分難看。
除去他們和第一名甘苑的隊伍相差遙遠這個原因，也有第一名隊伍的隊長是甘苑的原因。
甘苑在學生中還是挺有名氣的，特彆是他是白南學生這件事，可以說是人儘皆知。
有人不高興，自然也有人開心。
甘苑他們隊伍裡五個學校的學生都有，這讓沒能拿到名次的另外兩個學校變得能接受這結果，他們學校也有人為第一名的隊伍出了力。
頒獎時，甘苑作為第一名的隊長上台領獎。
他一動，早就站在台上的郜葉霏就跟著動了起來。
甘苑上台，走上第一名的台階。
郜葉霏拿著裝了軍區認準允許進入異界的信封，來到甘苑麵前。
沈南和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趕緊念台詞，怕速度太慢招惹郜葉霏，他語速都加快，“……接下來，有請元帥為我們第一名頒獎。”
甘苑看向麵前的郜葉霏，這是他出來異界後，第一次正眼看郜葉霏。
甘苑其實並不生氣，他隻是認識到以前的他太過任性妄為，所以他決定改正。
郜葉霏是個大元帥，而他隻是個普通學生，如果不是他胡攪蠻纏，他們甚至不會有交集。
郜葉霏薄唇輕啟，“恭喜你。”
“謝謝。”
郜葉霏做足了準備，甚至都準備好迎接甘苑的冷漠與拒之千裡，但他未曾想到甘苑會如此自然的和他對話，就好像他們之前什麼都沒發生。
郜葉霏微愣。
甘苑看著郜葉霏手裡的信封，郜葉霏不給他嗎？
“咳咳。”沈南和單手捂嘴咳嗽。
郜葉霏反應過來，他把手裡的信封遞給甘苑。
甘苑接過，信封到他指尖，郜葉霏卻不放手。
甘苑扯了扯，郜葉霏捏得很緊。
兩人一人握著信封一邊，一時間僵持。
甘苑哭笑不得，他看向郜葉霏，正準備開口，郜葉霏就先他一步說道：“如果是因為之前我讓你進去放□□的事情，我道歉。”
甘苑微愣，“那是我應該做的，畢竟你也幫了我很多。”
郜葉霏微微抿嘴，甘苑的回答沒有任何問題，可他心裡就是莫名的不舒服，甚至沉悶。
甘苑又扯了扯信封，見郜葉霏依舊握著不鬆手，甘苑直接用暗勁一臉笑意地硬搶了過來。
這可是軍區承諾了的，彆想耍賴。
自從見識到大狗子耍賴皮的本事之後，甘苑就很難再信任郜葉霏，郜葉霏也不值得他信任，剛剛郜葉霏還拽著信封死都不鬆手。
拿到獎勵，甘苑開心地揚起手，臉上都是燦爛笑容。
下方學生一陣興奮，軍區名下所有異界為期一個月的進入資格，這甚至根本無法用錢衡量。
“有請第二名的……”沈南和努力的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郜葉霏根本不願意下台，他賴在了台上。原本頒獎的並不是他，但現在郜葉霏卻在台上擔當起了頒獎嘉賓的活，就為了和甘苑多相處一會。
把獎勵遞給第二名，郜葉霏想想，又看向甘苑，“如果是因為微博的事情，我也道歉。”
郜葉霏其實到現在都沒弄明白甘苑為什麼突然就生氣了，但如果甘苑不喜歡他那樣，那他可以不再那樣。
他不喜歡現在的，對他疏離而冷漠的甘苑。
甘苑麵上笑容不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根本不需要向我道歉。”
講台上，沈南和已經把第三名也請上來。
郜葉霏把獎勵交給他後，認真地再度開口，“那你為什麼要生氣？”
“我沒生氣。”甘苑哭笑不得。
郜葉霏還不下去？獎都頒完了。
郜葉霏前所未有的認真地看著甘苑，他打量甘苑，片刻後，他得出結論，“你生氣了。”
“我沒有。”
“有。”
甘苑不理會郜葉霏。
台上，沈南和已經把頒獎事宜進行完。
頒獎儀式進入尾聲，沈南和再次把話題扯到先遣隊的事情上，這次他又換了花樣，以總結今年一年變動的方式，激勵今天在場所有人為明天而努力。
括弧，努力加入先遣隊。
實在不行，選擇加入他們軍區也可以。
甘苑聽著沈楠和那一席激昂人心的言語，都不禁感慨，沈南和真的很好使。
打得了食蟻獸，處理得了文件，必要時候還能搞搞演講，自己寫稿，挺洗腦那種。
難怪郜葉霏那麼舍不得……
郜葉霏看看甘苑，又看看被甘苑看著的沈南和，視線轉移，冷冷盯著沈南和。
正忙著的沈南和一臉茫然，“？？？”
頒獎結束，接下去就是散場。
西海最財大氣粗，校方直接包機，下午就帶所有學生回了西海。
西海之外，其它四所學校，海濱、鴻奇直接原地解散，讓學生們自由選擇去向。一高和白南則由學校統一訂票，於下午或者明天一批一批離開。
麵對離彆，整個臨時宿舍都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哀傷。這感覺也感染到軍區的人，讓軍區的人也陷入傷感中。
沈南和站在辦公樓窗口，看著樓下的學生，眼神複雜，羨慕而痛苦。
他正走神，一隻手就搭到他肩膀上，他回頭看去，看見一張臉都扭曲的錢振軍，他趕緊轉身逃跑。
“想跑？”錢振軍抓住沈南和的衣領，硬生生把他拉回來，想著之前的事情，錢振軍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有話好好說……”沈南和理虧心虛，立刻求饒，他話未說完，就看見郜葉霏向著樓下走去，“元帥？”
錢振軍也回頭看去。
郜葉霏看了兩人一眼，沒理會，他往樓梯走去，他有事。
沈南和推開錢振軍，在錢振軍猩紅的注視下跟上郜葉霏，以求活命，“元帥您這是去？”
“不要跟著我。”郜葉霏拒絕沈南和的跟隨。
被拋下，沈南和想哭，錢振軍已經又走上來一把拽住他，以防他逃跑。
“元帥您是要去找甘苑？”沈南和急中生智。
郜葉霏腳步頓了頓。
“甘苑？”錢振軍訝然，“甘苑已經走了。”
郜葉霏和沈南和紛紛看向他。
錢振軍硬著頭皮繼續，“頒獎一結束，甘苑就來找了我，詢問我關於進入異界資格的事，他想知道能不能多帶兩個人進去，我跟他說每個名額都有一個附帶權限後，他就走了，剛剛的飛機。”
第一名的隊伍，每個人有一次進入軍區名下異界的資格，但讓訓練期間組隊的一百人再次合作，這明顯不現實。
所以隻要補交費用，每個名額都有能多帶一個人進入的資格。
錢振軍話音一落，就明顯感覺到空氣變得冰冷，他看向郜葉霏，郜葉霏眼中已滿是寒霜。
甘苑離開，並未告訴他。
錢振軍和沈南和對視一眼，兩人背脊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