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 你什麼時候簽的片子？？”
董東東看著新劇本，兩眼一冒綠：“這...這是同性片吧？”
不光是同性電影，對手戲演員也聞所未聞, 導演是個半道轉行的陸野，投資沒後續，連經費都很緊。
他不可思議的看向江城，對方挪開了目光，似乎有些沉默。
當時陸野找他不過是想讓他客串特出一下, 就當給電影博個關注度。
但江城看完演員表, 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他演另一個男主。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雖然是在酒桌上，人也喝的微醺, 但收是收不回來了, 更沒有直接撂挑子走人不負責任的說法。
“去查一下這個叫夏棋的。”
董東東聽的一頭懵：“啊？查什麼？”
江城：“看看他是不是改過名字，是哪裡人, 之前幾年都在乾什麼。”
董東東：“江哥, 你查戶口啊？”
江城：“了解一下搭檔。”
董東東：“......”
.
六月，終於到了進組的日子。
還沒安生下來一點, 一個胖頭胖腦的男人就敲了門，江城正在翻著董東東遞過來的資料，門口倏地想起一聲：“過敏了。”
“過敏了？”
他晚上有酒局，董東東打算找劇務叫車，江城瞥到那張照片，不知道心裡的弦被什麼撥動了一下。
照片上的男孩和他的初戀長的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名字叫夏棋, 履曆也差了十萬八千裡。
他的初戀叫趙斯亦, 兩個人是在澄江一中認識的, 但這個名叫夏棋的演員高中卻是讀的北城附中。
其他也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他是北藝表演係畢業，比如他已經在娛樂圈闖蕩了小兩年，拍過不少網劇打了一些醬油。
江城隨便點了幾個來看，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都和當初的那個人不一樣。
確實是兩個不一樣的人。
隻不過長的像了些。
他的睫毛輕輕垂下去一點，其實過了這些年，當初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他也早已經不知道，也許變了，也許沒有。
“走吧，送他。”
董東東倏地聽到背後這一聲，有些意外。
江城素來待人淡漠，這樣的事很少會搭把手，但沙發那頭的大少爺已經站起來，他隻能按掉撥給劇務的電話，下樓開了車。
六月的鄴城陽光曬得地麵滾燙。
黑色帽簷遮著一半的晴日，透過車窗，隻有一個虛影從遠遠的地方走過來。
江城淡淡的深呼吸，放平了心境。
電影已經簽了，他從不做不負責任的事。
人已經證明了不是，他隻要好好拍完這部電影，就沒什麼糾葛。
這麼想著，車門一開。
偏頭的那一瞬間，卻還是有什麼照了進來。
車門口的人沒有動。
寥寥幾秒的對視。
腫，胖，傻。
江城卻覺得比見到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還要觸動，心裡像是被鉤子深深的往最底下鉤了一下，翻起一片滯惘。
趙斯亦也有過一次過敏。
他見過。
是菠蘿過敏。
也許可怕的不是常態的相像，而是這樣偶然的細枝末節，幾乎翻湧了他的回憶。
“小夏老師。”
“小夏老師？”
好在這兩聲及時把他叫了回來。
江城平複下心緒。
這是個名叫夏棋的小演員，過敏是因為花粉，不是因為菠蘿。
更不是他的初戀小寶貝。
他往窗邊挪了一點，目光挪向窗子外，他需要靜一靜，好好平複一下心緒，暫時和這個替身離得遠一點...
卻偏偏事與願違。
“江老師好。”
“......”
出乎他的意料。
小替身居然粘了上來。
江城的眼前很快多了一隻手，接著又多出那個和記憶中重疊的影子。
“我夏棋，演你男人的。”
“......”
娛樂圈很少有人這麼不識相。
大多數人麵對冷漠和疏離，隻會把自己包起來，以同樣的方式去回饋。
很少有人在他明顯表現出淡漠之後還這麼貼上來，江城有些不適應的挪了挪臉，他感覺自己的心跳略微快了一些，沒有緣由。
“開快點。”
江城發現，這個替身的威力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甚至性格都是那麼契合。
初次和替身的交鋒並不算冷靜。
江城險些被那個肆無忌憚的小豬頭晃了神。
好在一場酒局，桌上是他熟悉的捧杯吹業，兩瓶茅台開完，樊勝天明顯有要帶樊楚鬱回去的意思，樊楚鬱的眼神江城再清楚不過。
他在求一個解圍。
江城喝了不少，但醉意還不算濃，囑咐董東東把人帶上，就驅車回了酒店。
即使他不認同這種截胡和強塞的手法，但對於樊楚鬱，他多少是覺得虧欠的，尤其是現在對方想要逃避樊勝天，他想要儘力幫忙。
江城坐在車裡，一路都闔著眼，到了酒店門口，燈光照進來，才微微清醒。
下了車，樊楚鬱卻提起電影角色的事情，江城一點淡淡的醉意，沒聽進幾句，倒是身後一聲“嘔”把他原本鬆弛的神經再度調動起來。
他回頭，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又是那個替身！
隻不過深夜的門燈下，少年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那張臉上的腫已經消了大半，可以看見原本的，和照片上一樣的清澈少年模樣。
江城微微愣了一秒。
也許是太久沒見到過，即使理智告訴他，那是彆人，但他卻依舊挪不開目光。
尤其是對方的雙眼微微泛紅，乾嘔之後整張臉的紅意更甚了幾分，連那雙淡褐色的眸中都帶著點點水光。
他看著對方頭也不回的進了酒店，上了樓。
不知道為什麼，掃過他的眼神竟然帶著一絲傷感。
像是許久未見的旅人回到出發的地方，卻沒有人能認得出一樣的傷感。
江城皺了皺眉。
樊楚鬱再說的話他已經沒再聽，腦海中都被剛才的那個眼神占據，好似一種無聲的控訴，一直晃在眼前，直到回到房間。
江城發現他似乎沒有辦法不在意那個眼神。
“去給他點個夜宵。”
“粥什麼的。”
董東東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啊？”
進組第一天就給同組藝人點夜宵，真的是頭一回。
也許是他的目光驚訝的太過直白，江城一瞬間皺眉，又從糾結中回過神。
“江...江哥，給小夏老師點一份夜宵是吧？我沒聽錯吧？”
“......”
！
竟然隻是一個眼神，他就差點著了替身的道。
江城一秒恢複冷漠的神情，起身朝臥室走，冷冰冰的丟下一句：
“點不到就算了。”
“......”
.
拍了幾天戲，董東東發現江城在休息室裡看著窗外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
他偶然的一瞥，發現底下是一把大大的遮陽傘，下麵一個小板凳一個小風扇，坐著的是另一個主演，夏棋。
陽光下的男孩子笑的像染了蜜，董東東覺得對方性格很開朗，在劇組這麼短短幾天，已經和所有工作人員以及演員都很熟悉，相處的很好。
似乎大家都很喜歡他。
他看向屋子裡的江城，摸摸腦袋：“江哥，要不你也出去跟他們嘮嘮嗑？”
“不用。”
江城把目光挪回劇本上。
過了一會，他抬頭：“洗點水果來。”
董東東看著茶幾上的三顆桃，眨眨眼：“江哥，你想吃什麼？”
“番茄，去外麵洗，洗完拿進來。”
“哦。”
.
這天的戲不算輕鬆。
是一場駱語受傷之後，兩人真情流露的戲碼。陸野怎麼拍都不太滿意，最後江城打定主意，讓夏棋脫掉了衣服，增加兩個人的肢體接觸。
這一遍總算是過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貼著替身的身體，卻總覺得這鎖骨和肋骨的線條很熟悉，清透的骨線像是經常練習鍛煉的樣子，身體很緊實。
以前他的小初戀也是這樣。
因為趙斯亦愛跳舞，江城總覺得他的身體很不一樣，除了少年的清瘦，還帶著漂亮的線條，以前抱上去的時候也很柔軟，鎖骨的地方勻稱平直，很好看。
江城皺著眉，他竟然覺得眼前的替身有著和記憶中人一樣的身體，一時間有些出神。
“你自己怎麼不脫？”
說話的人像是吃了大虧，一臉不服的小表情。他本應該毫不在意的走開，卻莫名的說出一句：
“你想看？”
“......”
這句話說出口，連江城自己都滿臉錯愕。
他竟然在和這個小替身**。
對方顯然也被他的話驚到，半抬著頭，眼神中一絲凝滯，清亮的眸子轉了轉，帶一點期盼，又有一絲回避。
江城哽了一下。
他剛想開口說什麼，很快卻感覺到身下人的變化。
“......”
“......”
瞬間，江城的目色重新清明。
果然隻是個替身小演員。
居然這樣就把持不住，對他起了心思。
他的阿亦從來不會這樣。
他和趙斯亦在一起，無論是親吻還是表白還是撫慰，都是自己主動。
對方都是淡淡紅著臉，像個小蝦，很含蓄的接受自己的感情和愛，從來不會這麼奔放。
哪有被男人撩一句話就起反應的。
太輕浮！
江城禮貌的拉來一件外套蓋上去，然後快步離開了現場。
好在很快宋美霞就安排了出去拍廣告的工作，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應下來。
確實，這個小替身有些對自己過於注意。
再這樣下去對方恐怕會越陷越深。
雖然他不喜歡在拍攝中途離開片場，但這次也許短暫的離開對對方而言比較好，可以讓這個名叫夏棋的小演員冷靜冷靜，不要對自己產生什麼非分之想。
在外麵拍廣告的幾天，江城也有反思。
果然還是長得太像，他對對方的關注也要遠遠超過從前。
這樣的關注的確很難不讓人多想。
也許這個夏棋現在已經誤會了什麼。
江城特地在北城多呆了兩天，想要給對方多一點的冷靜時間，確保對方已經把對自己的邪念拋之腦後，才回了片場。
下午的太陽曬的很烈。
遮陽傘下遠遠地坐著兩個人影，江城認出來一個是夏棋，一個是樊楚鬱，看上去像在說著什麼。
他手裡拎著兩個劇本，是回去的時候應酬上順便拿下來的，都是還算不錯的青春片。
雖然在感情上他很難回應這個替身什麼，但畢竟對方長得那麼像他曾經愛過的人，多多少少希望對方能走的稍微順暢一點。
不要再演一堆天魔霸這樣的東西。
江城淡著臉，慢慢走過去。
如果對方願意，他也可以把人簽到自己的公司，在事業上多幫助一點。他知道這樣的小演員初混在娛樂圈有多難。
而且從他回來，對方的反應也已經恢複了平常，並沒再對他有什麼太出格的舉動。
當時拍戲的反應應該隻是個意外。
他心裡已經有人了，也不可能和彆人發生什麼...他想著，往前走了兩步，談話聲轟的撞進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