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正版隻在晉江(1 / 2)

身為厲鬼的馬玉澤,是比池翊音先一步察覺到屍骸異變的。

就在係統宣告副本徹底觸發了困難模式之後,原本還拚命嘶吼掙紮的屍骸,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但這絕非什麼好事。

它早已經腐爛得沒有了眼珠的黝黑眼眶中,一點點變得赤紅,像是有一團火焰在其中燃燒,而原本白色的骸骨也慢慢纏繞上了血肉,那些曾經失去的筋肉皮囊,又重新回來了。

好像時光倒流,一切回到重新回到從前的某個節點。

而就在骸骨腳下,鮮血蜿蜒,火焰餘燼,整個宿舍樓都像是墜入了另外一個空間。

到處濃煙滾滾,刺鼻的化學試劑味道飄散不去,逼得人連眼淚都衝了出來,看不清前麵的路。

池翊音也因為煙霧的存在而下意識偏了偏頭,想要避免對於眼睛的傷害。

但就是這短短不到一秒的時間裡,異變的骸骨忽然從馬玉澤懷裡消失了。

馬玉澤瞳孔緊縮,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然後立刻想到了什麼趕緊回身:“先生……”

話未說完,馬玉澤卻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火焰。

到處都是火焰。

像是整個世界都在燃燒。

火舌從每一扇門窗裡衝出來,玻璃與窗框甚至因為高溫而融化變形,不明的液體混在成一團順著牆壁流淌,但是過高的溫度讓一切都搖晃著融化破碎,被雜糅成了一團,分不清誰是誰。

甚至地麵上的一灘粘稠黑水中間,還有半個像人的東西,它拚命的伸出手臂指向前方,像是想要將自己從地麵上的一灘裡拔出去。

而它已經分辨不出人臉的麵目融化猙獰,隻剩下緊貼著骸骨的一層焦炭,像是吊爐裡被烤焦的動物。

這裡沒有人類,也沒有物品。

隻有在高溫下變成一團的雜質。

馬玉澤曾經親手殺了上百人,古樹鎮裡屍骨累累,貼著囍字的老宅在大火中坍塌破敗。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想到……人世間的死亡竟然能慘烈至此。

這是連惡鬼也想要逃離的地方。

空氣中回蕩著淒厲的哀嚎與哭泣,不斷有求救的聲音傳來,那些尚且年輕甚至帶著稚氣的聲音,即便是最鐵石心腸的人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但是……

沒有人能從這裡逃離。

就像是大腦基底神經被徹底摧毀,眼睛和感知都失去了對時間空間的概念,幻覺趁機占領思維驅趕理智,肆無忌憚的將混亂的場麵呈現在人的眼前。

池翊音看到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從每一扇後衝出來,驚慌想要衝向建築外麵。

而融化扭曲的窗戶外麵,人形不斷劃過,墜地發出沉重的悶響。

所有人都在試圖逃離這棟建築,他們在恐懼著火焰與煙塵中的死亡,拚命想要衝出那道像是代表著生機的大門,認為隻要逃出去就能活下去。

沒有誰願意落在其他人身後,多待一秒都多增添一分危險。

但當所有人都想要衝出去的時候,卻沒有人能離開。

而外麵……外麵真的就是沒有危險的安全島嗎?

池翊音看到前一秒剛衝出宿舍樓的人,下一秒就會火焰砸中,變成了一整個人形火球,慘叫著掙紮著,最後變成地麵上一攤不動不動的焦炭。

這裡,是人間地獄,火焰在唱歌,死亡狂歡的盛宴。

池翊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睜大眼眸不逃不避的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明明就站在這裡,卻好像置身事外,與所有人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向死亡。

他忽然想起係統曾經對這裡的介紹。

歡迎來到狂歡遊戲場。

是什麼的狂歡?

瘋狂,死亡,肆無忌憚的惡意,人對人的傷害……死亡叫囂著收割生命,無論是玩家還是NPC,都不過小小螞蟻,死亡無足輕重,卻還在自相戕戮踩踏。

螞蟻試圖踩死螞蟻,卻看不見自己已經身處熔岩的地獄。

【幸存者池翊音,你明明已經看到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了,不是嗎?】

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輕柔的像是夏夜吹來的晚風。

【你與其他那些愚昧閉塞,不在乎世界,慣性的認為世界就當永恒存在,太陽本該億萬年燃燒的人們不一樣,你清楚的看到了那些被人忽略卻重要的細節,清楚人類對人類的惡意,要不然,你也不會擁有這份力量,拿起你的筆開始寫作。】

【既然如此,既然你已經看到了,為什麼還不肯放棄?】

那聲音絮絮低語,帶著蠱惑:【神的審判將裹挾著複仇的火焰降下,那當毀卻的,將在神罰中懺悔,墳墓中的屍骸將會重新站起,而你……池翊音,你是得神垂青之人,祂的寵愛將會庇護於你,使你免於在火焰中受難。】

【到那時,神的使者將會吹響號角,接引你走向神國,不必再為大地上的罪孽與醜惡憂心。你將走向那流淌著蜂蜜與牛奶之地……】

【係統,你把自己比作神使嗎?】

池翊音卻忽然在腦海中出聲,打斷了那道聲音的蠱惑。

那聲音戛然而止。

池翊音卻挑了挑眉,並不準備輕輕放下。

【雖然已經相處了這麼久,但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這麼自戀的性格嗎?如果係統這種連人都不是,單純隻是一串串代碼字符的東西,真的有類人的性格的話。】

池翊音低低輕笑著,眼神清明,絲毫看不出任何被蠱惑欺瞞的痕跡。

但係統:【…………】

我懷疑你在罵我,但我又找不到證據……好憋屈!

【哦對,你剛剛說到哪來著?】

池翊音明知故問,雖然是好奇且正常的語氣,卻莫名令係統感覺到了嘲諷。

【不好意思,你蠱惑人的樣子實在是太好笑了,像是小學生硬把自己套進西裝裡裝大人,讓我忽然想起了我自己大概三四歲的時候……】

池翊音微笑:【比你強上太多。】

係統:……所以我才特彆討厭池翊音啊啊啊!既生統,何生池!!!

【不管是誰指使你來的,或者是你自己中了病毒想要發瘋,或者是遊戲場或者黎司君……】

池翊音漫不經心道:【我不在乎。】

【你大可以回去告訴黎司君,或是其他的什麼人。】

他輕輕垂眼,看向自己腳下蕩漾波動的血泊,道:【不用再試圖動搖我,不要以對正常人的判斷來審查我,用你高高在上的傲慢來試圖挑釁我。】

【一直以來,我都在觀察和記述,分析這個世界的成因,推論未來的走向。但現在……】

池晚晚倒在大雨中逐漸冰冷的模樣,從池翊音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皺了皺眉,聲線平靜道:【是時候做出改變了——無論是我,還是世界。】

【係統,我不喜歡你的規則,更厭惡你的遊戲場,所以。】

池翊音掀了掀眼眸,眼神堅定的看向前方;【我將毀了你和遊戲場,這規則,將由我來製定。】

係統愣愣的看著池翊音,隻剩下一個想法。

——完了,闖禍了。

就在池翊音的想法堅定從腦海中浮現的瞬間,像是一擊重拳出擊,砸向原本阻隔在他眼前的屏障,於是那層看不到的玻璃轟然破碎。

刹那間,所有被屏蔽在外的聲音,全都如潮水般瘋狂湧進池翊音的耳朵裡。

奔跑和哭嚎的聲音交織,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身邊跑過一道道身影,他們臉上的神情焦急驚慌,卻在池翊音伸手觸碰向他們的瞬間,猛然潰散成一捧黑煙,彌漫在空氣中。

“先生……”

馬玉澤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見識過死亡與怨恨的厲鬼,卻連聲音裡都帶著顫抖。

池翊音抬頭看去,就見到在馬玉澤腳下,無數死不瞑目的屍骸堆積。

她們中很多人的身上還穿著舒適的家居服,臉上還有沒退去的驚慌恐懼,死死瞪大了眼睛,那一聲求救卻再也不會被喊出來。

……這些學生年輕的生命,被定格在了這一瞬間,永遠被困在了大火之中。

馬玉澤眼中有淚,她的眼神搖動著破碎,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池翊音很清楚,從重新為人的那一刻起,馬玉澤就以保護生命為己任,不願見任何女孩再遭受苦難。

可現在這一幕,對於馬玉澤而言卻是堪稱毀滅性的打擊。

有哪個保護者,可以忍受自己想要保護的存在,全部死在自己腳邊?

即便是厲鬼,她的心也是血肉做的,是柔軟的,絕不可能對死亡無動於衷。

池翊音能夠理解,如果對同類的死亡隻剩下嘲諷與快樂,那又與惡鬼何異?

不……即便是厲鬼,也會哀痛於死亡。

“玉澤……彆哭。”

池翊音輕聲歎息:“她們的死亡不是你的錯,還記得嗎,我們是在遊戲場的副本裡,就像你之前作為副本BOSS時的那樣,我們所看到的,都是早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副本不過是將現實裡的過去,重新呈現在了我們麵前……她們早就死了,並不是因為你。”

池翊音邁開長腿,緩緩走向馬玉澤,垂眸時有厲色從眼角劃過,被係統與遊戲場徹底激怒。

“我們所能為亡者做的,已經隻剩下一件事。”

“找出他們死亡的真相,冤有頭債有主,這個碾壓了他們生命的世界。”

池翊音的聲音裡壓抑著怒意:“該做出改變了!”

“如果沒有人去做,那就我來做。”

“玉澤,幫我。”

他修長漂亮的手掌握住馬玉澤的手,是戰士間牢不可摧的誓言與信任:“和我一起,改變這個讓我們厭惡的世界。”

一滴眼淚從馬玉澤眼角滑下。

她堅定的點了頭:“好。”

話音落下,鬼氣向四麵八方席卷而去,張牙舞爪的吞噬著整片空間的火焰。

池翊音曾經在馬家老宅裡看到的厲鬼,重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而就在鬼氣氣勢洶洶的試圖吞沒整個建築的同時,那些倉皇奔跑的人影,全都在接觸到鬼氣的一瞬間,像是坍塌的沙畫一般化為齏粉,散落在空氣中。

視野中的火焰消失不見,耳邊的慘烈叫聲也瞬間安靜。

整個走廊裡,忽然間恢複了正常。

白熾燈刺眼,在滋滋啦啦的噪音中不斷閃爍,而大雨磅礴,腐屍敲打著窗戶。

時間像是向後倒流,眼前的場景退回到了池翊音方才神智還清晰的時刻。

就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終於認清了那邊是現實。

冰冷的視線死死的從背後遠方穿透而來,怨毒陰冷。

池翊音皺了皺眉,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果斷轉身看去。

就在走廊的儘頭,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隱若現,死死盯著池翊音不放。

她的頭發垂下來,掩蓋住了大半張臉,讓池翊音無法看清她的模樣。

但是下意識的,他覺得自己是認識對方的。

……或者,聽過對方名字,與對方交談過。

“林雲雨。”

池翊音語氣肯定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他邁開長腿,沿著長長的走廊緩步走向儘頭的身影。

“你在上學期死在了宿舍裡,並且連帶著整個寢室的人都已經死亡。你不甘心,對嗎?對那些傷害你,最終導致了你的死亡的人們,你依舊懷有怨恨,想要讓他們品嘗你曾經感受到的痛苦。”

池翊音刻意放柔和了聲線,沒有做出任何會引起誤會的舉動,儘可能的讓林雲雨察覺到自己的無害。

“你將所有人都拉進了你的仇恨當中,但是池晚晚。”

在池翊音提到池晚晚的名字時,那道身影明顯僵了一下,隨即輕輕抬頭,像是終於肯用正眼看向池翊音。

“池晚晚是你的朋友不是嗎?你也想要讓她死在這裡嗎,即便她沒做錯過任何事?”

池翊音輕聲歎息:“林同學,我知道我已經來晚了,沒能在你還活著的時候出現在你眼前,幫你度過難關。但是現在,或許,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那身影緩緩抬起頭,雜亂的長發向後落去,露出了她本來的麵孔。

也讓池翊音級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

那已經不是一張正常的臉。

大片大片灼燒的痕跡,模糊的血肉一層層被腐蝕,剝落下有嫩紅的血肉補上原本空缺的皮肉,卻在最深處可見白骨,甚至連原本的五官都已經變成了燒毀後的一團,再見不到曾經的年輕秀美。

池翊音有一瞬間的驚詫。

他認出了這張臉的成因,卻難得不想讓自己的猜測正確。

這是一張……化學燒傷後,毀容的臉。

可能是硫酸,或是彆的什麼。

化學試劑之下,毀掉了這個年輕女孩所擁有的美好外在。

池翊音不覺得害怕,他隻是在靠近了林雲雨之後,感同身受的悲傷。

他徹底解除了自己對外界的隔絕,任由自己接受來自外外在的情緒,讓林雲雨的所有感受湧入自己的靈魂,逐漸使得自己與林雲雨同步調的感受和思考。

他想要將林雲雨書寫進自己的筆下,就必須要明白她生前的痛苦和執念,查清到底是什麼造成了她的死亡。

而與真相最為接近的,就是被傷害者濃烈的情緒。

“池晚晚……”

林雲雨輕聲重複著念出池晚晚的名字,聲音有些恍惚。

似乎池翊音提到的這個名字是一個開關,讓所有塵封的記憶都被要是打開,重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林雲雨輕輕微笑了起來。

即便這牽動了她臉上猙獰而模糊的傷疤,讓她看起來更加恐怖,但池翊音依舊清晰的看到了從她眼睛裡泄露的溫和懷念。

就像是將要死亡在暴雨之中的生命,對自己這痛苦一生的回顧,在想到自己曾經得到的溫暖善意時,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但這份情緒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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