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正版隻在晉江(1 / 2)

文字能夠改變多少事情?

一句話,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

即便大多數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每日說出口的話,會對他人造成怎樣的傷害痛苦,或是帶來怎樣的慰藉救贖,但是池翊音卻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經清楚自己手中這一支筆的重量。

世界一直都被他握在手中——從他覺醒力量開始,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這支筆,要為非人者寫作。

傾聽他們的故事,感受他們的憤怒,將他們的血與淚轉化為文字。

或許某一日有人翻開這些屬於非人者的故事,會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若是能為其帶來一點思考,一點感悟與改變,將自己本來將要滑向深淵的人生救贖……

那也是非人者與對方的緣分。

算是池翊音沒有白寫那本書,沒有讓他的時間失去價值。

最初池翊音選擇將自己寫到塞滿房間的,郵寄給他後來的編輯時,他還是個無名的學生,遠遠不是在他進入遊戲場之前的那樣出名。

那位編輯勸過他,說他這樣有靈氣的新人,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樣冷門且沒有人願意看的題材。

當編輯讀過池翊音第一本的手稿後,就做了一夜的噩夢,夢見了書中主角,那恐怖的窒息感讓她甚至有種死過一次的錯覺,直到早晨驚醒時,依舊心有餘悸。

她知道這是足夠優秀的書。

可它生不逢時……不,這樣的題材,從來就沒有自己的黃金時代。

它太沉重,殘酷,冷冰冰的黑暗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甚至連逃離的希望都沒有。

可外麵的風向不是這樣的。

人們喜歡輕鬆愉快的東西,在現實生活的沉重壓抑中找出一點輕鬆的空隙,喜歡看談戀愛,喜歡看甜甜蜜蜜的,喜歡激爽無敵,喜歡眾生向自己俯首的代入感帶來的驕傲……

誰不喜歡合家歡呢?

誰喜歡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也看不到一點光亮,不管如何努力拚搏,也無法更改命運,最後被世界改變,磨平了棱角帶笑容,成為自己年少時最厭惡的人。

編輯苦口婆心,池翊音卻禮貌點頭,然後下一本繼續。

他隻說,他的筆並不是為了輕鬆而存在,更不是為了愛情故事。

他是……為了那些黑暗中飽受冤屈憤怒的靈魂,讓他們的故事,得以重見天日。

‘沒有人看也沒關係,不被讀懂也無所謂。那些忍受著屈辱痛苦死去的靈魂,夜夜趴在我的窗外流淚,向我訴說他們的故事,問我為什麼這世界如此不公。’

他微笑著告訴編輯:‘如果我不寫,他們的故事就不會有人知道。而下一個人,下一個世紀……他們的命運,依舊會被重複。會有下一個靈魂,向我說出相似的故事。’

‘輕鬆的故事太多了,既然這樣,那沉重的故事,就讓我來吧。’

池翊音婉拒了編輯的好意:‘即便現在人們無法讀懂,但我相信,當他們遭遇同樣的事情,懷著怨恨死去,他們就會明白那些字裡行間的意思。而這樣的故事,我希望……它越少越好。’

‘如果有一天,我提筆再無可寫的故事,再也沒有魂魄在我窗前哭泣,那才是,我想要看到的世界。’

‘在那之前,就先由我來做那些靈魂的講述人吧。我是……他們留在人間,最後的聲音。’

池翊音說到做到。

他果真如自己所說,踏過無數凶煞之地,平靜的在狂風暴雨呼嘯的夜裡,在厲鬼的血淚中,一筆一劃的將屬於厲鬼的真實,寫進了自己的筆下。

那些鬼魂們的不甘,憤怒,冤屈,痛苦,仇恨,執念……種種情緒,全都轉化成為了池翊音的力量。他們在解開執念之後,更心甘情願跟在池翊音身邊,保護他的安全,見證他寫出一本又一本的故事。

而池翊音的名字,也從落滿了蜘蛛網的角落中,慢慢被人發覺。

最開始隨手買下書籍的人沒有想到,自己竟會被一本嚇得夜不能寐,總是疑神疑鬼,覺得自己的櫃子裡傳來了異響,窗簾無風自動,桌子上的擺件自己摔倒又站起,而臥室的門外,竟然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老舊的地板吱嘎,吱嘎……

讀者隻能躲在被子裡,拉著被角偷瞄著外麵,瑟瑟發抖。

第二天被分享的經曆引來了更多人的注意,嚴厲的警告反而讓好奇之人躍躍欲試,衝去尋找池翊音的書籍。

然後在那一天晚上,城市裡多了幾百個不敢閉眼的人,硬生生苦熬到天亮,雞鳴時甚至痛哭出聲。

有關於池翊音書籍所帶來體驗被越來越多的分享,好奇的人前赴後繼,嘲笑著其他人是膽小鬼,又在天亮時鬼哭狼嚎……

恐懼和好奇如同雪花,越滾越大的雪球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而池翊音的名字,也逐漸為人所知,最後,名聲大噪。

所有看過池翊音書籍的人都說,那是如影隨形的恐懼,仿佛翻開的書頁就是潘多拉的魔盒,將裡麵關押的冤魂厲鬼放出來,隱沒在自己家中的角落,藏在自己的影子裡……

還有人說,自己在書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原本被預定的死亡。

他們也有與書中主角相似的經曆或遭遇,而整本書就像是先知的預見信,每一種未來都被清晰的寫在字句中,而他們正在按照書中所寫的發展。

這樣的感受過分真實,無比貼近,就好像書中那個最後慘死的主角,就是他們自己。

不少人嚇得大叫,卻依舊無法停止的被吸引繼續看下去。

有的人因此而改變了自己的做法,也讓自己的命運與書中主角截然相反。

而池翊音,他多了一個稱號。

叫做,“神”。

雖然後來的讀者多以為“池神”是一種來自於喜愛的稱呼,但很多人卻知道,這個神……是在說,池翊音擁有如同神那樣的預見和力量,足以改寫人的命運,預見未來。

不過很顯然,湯珈城城主以及權貴們,並不知道池翊音的過往。

即便是直播前的觀眾們,很多也無法理解池翊音的舉動。

[對方都要放大招了,主播掏出一本書???要寫遺言嗎?]

[主播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你不知道現在副本和遊戲場關聯了嗎,要是你們輸了,很多人就得死,你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我去!池翊音這是……在乾什麼啊,打架呢大哥!認真點啊!]

但從之前就看過池翊音直播的觀眾們,卻知道這並非池翊音第一次拿出書籍。

他們沒有像那些第一次看池翊音直播的人一樣激動,隻是捂緊了狂跳的心臟,靜靜等待著。

曾經他們也有類似的想法,但後來的結果證明,那是屬於池翊音的道具和力量,他們雖然不能理解那到底是什麼,卻也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站得太低,看不到山頂。

也有高級彆玩家想要借此解開池翊音的身份之謎,搞清楚他的力量到底是什麼,又是哪一稱號的覺醒者。

所有人都在為了自己的目標而計劃盤算,即便他們清楚有可能遊戲場隻剩下最後20個小時,卻依舊沒有團結一致的想法,隻是為了自己的存活,自己的利益。

一如在地上的水晶宮中,斯凱所見的真實,以及他徹骨寒心的原因。

“你覺得,你一個人站出來舍棄生死為了所有人,就很了不起是嗎?”

湯珈城城主站在顫動的水晶地麵上,在他麵前劇烈崩塌後的地麵形成了巨大的鴻溝,深不可測。

血腥陰冷的風從下麵吹來,陰暗潮濕的地底傳來細碎的聲響。

無數屍骸沿著斷崖峭壁攀爬,從深深的地基中帶著被深埋的怨恨歸來,腐爛的手骨死死抓住斷裂的水晶一角,搖搖晃晃,慢慢出現在池翊音麵前。

每一寸地麵下都隱藏著屍骸,每一麵牆壁後都有腐屍拍擊嘶吼,從上到下,四麵八方,無數屍骸密不透風的包圍,插翅難飛。

城主目光陰冷,遙遙看向池翊音,笑容得意:“你想要怎麼從這裡離開?”

“你本來想要保護的生命,沒有任何人會感謝你,你以為自己的犧牲衝鋒就能為他們帶來美好的未來,可他們隻會怨恨你為什麼要給他們自由,讓他們連一塊乾硬的黑麵包都不再擁有。”

“年輕人,我欣賞你的能力,卻也憐憫你的癡傻天真。”

城主猛然張開雙臂,似乎將整個世界納入懷中。

而那些腐屍也因此更加迅猛的從深淵衝出來,嘶吼著衝向池翊音。

池翊音看著這一幕,眸光暗了暗。

看來之前猜測的沒錯,城主之所以會在危急時刻拚命加緊時間回到這裡,是因為這裡不僅能守護他的財富,還可以使得他擁有力量。

——不屬於科技的力量。

那是由所有人的怨恨和死亡構成的力量,不僅可以使得萬國水晶宮神跡般的出現,更能使城主控製那些死去的人們,讓那些被權貴們壓榨欺淩而死的可憐人,在死後也不得安息,化為石像鬼和腐屍,反過來幫助城主迫害他們曾經的親朋熟人,使得城主鞏固對湯珈城的掌控。

他們似乎是可惡的,背叛了他們本來的陣營,反過來將刀揮向他們本來的同伴。

可池翊音眼中,他們同樣是可憐可悲的。

從生到死,不曾主宰自己的命運,無法選擇自己的人生。

他們隻是權貴工廠農莊的螺絲釘,壞掉就會被替換,無法產出價值就會被殺死……

連反抗,都做不到。

那些衝向池翊音的腐屍,甚至連他的衣角都觸碰不到,就已經被黎司君洶湧翻滾的氣場掀翻在幾米之外,摔成一攤黑青色的粘稠肉泥,被禁錮的靈魂卻得以從腐爛屍身中解脫,飄忽著升向更高的天空。

黎司君向前邁進一步,虛虛將池翊音擋在自己挺括結實的肩膀之後,同時也將所有試圖傷害他的危險,全都擋在了外麵。

強大的力量組成無形的空氣牆,任由腐屍如何衝擊也紋絲不動,以兩人為中心,形成了一整片安然無恙的空白地帶。

一牆之隔的安靜與混亂,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池翊音挑了挑眉,瞥了黎司君一眼,飽含種種疑問和探究。

顧希朝注意到了兩人間改變的氣場,他玩味的勾唇輕笑,單手支著頭,側身仰視兩人,準備看黎司君要如何解釋。

不過顯然,黎司君並沒有遮瞞自己身份與力量的意圖,他坦蕩而光明,任由池翊音打量自己,甚至連眉眼都沒有任何波動,沒有自己被會池翊音看穿秘密的危機感。

倒不如說,他在期待著池翊音靠著他自己的力量,發現屬於名為黎司君的秘密那一天。

他的音音,在主動探尋於他,每一分一秒都不曾將他忘記,牢牢記在心中,放在眼裡。

黎司君勾了勾唇,原本看向城主時冷冽危險的眼眸,在轉而看向池翊音時,瞬間就軟和了溫度,柔軟帶笑。

“我的池教授想要履行自己對於學生的承諾,改變這個世界。我又怎能失信於池教授?”

他吟吟淺笑,說起來時如此理所當然:“音音和我約定成為同行一路的夥伴,交付彼此的信任,既然如此,當然要分工合作。”

“我來解決武力衝突,而音音……”

黎司君微微彎腰,側眸時笑著的眼神如此惑人心神:“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阻礙你的腳步。”

池翊音訝然般挑眉,隨即輕笑:“雖然我當時說的是臨時結盟,不過現在看,你倒是很將我們之間的約定放在心上啊,黎司君。”

“可怎麼辦呢?”

他仰頭與黎司君對視:“我沒有從你的眼中看到你對世界的渴望,即便是在最憤怒的時刻,你的情緒也沒有吞沒你,甚至影響你分毫。”

在那過分的冷靜之下所擁有的,是絕對的理智冷漠,一視同仁。

以及……對世界的深深失望。

會憤怒是因為還在乎,絕望是因為曾經有過希望。

但池翊音在黎司君的身上,什麼都看不到。

隻有滑落向深淵後的平靜漠然。

好像黎司君從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在最佳觀賞席上,欣賞世界毀滅的美妙景象。

“有這樣清醒認知的人,明明與我並不是同樣的目標,又為何願意做我的同伴?甚至……”

池翊音頓了下,眼眸瞥向四周。

地下鏡宮中,堪稱人間煉獄。

地麵裂開深淵,讓曾經為了建造神跡而打造的人祭柱,重新出現在人前。

而那些死後依舊無法掙脫權貴們枷鎖的靈魂,被困在腐屍之中,仇恨和嫉妒讓他們富有攻擊性,想要將所見到的所有生命,統統拉進地底最深處,與他們一同埋葬。

那是成千上萬的死亡,從三年前建造萬國水晶宮……不,乃至於有湯珈城以來,所有死去的人們,他們的屍骨都成為了人祭柱,源源不斷的被抽取著力量,供給水晶宮。

而現在,它們在城主的命令之下,想要殺死鏡宮的闖入者。

任何玩家麵對這樣龐大數量不知疼不畏死的屍骸,都太過渺小,單是車輪戰的消耗就已經足夠讓他們頭疼,更不用提越靠近人祭柱,就越被掠奪的力量。

此消彼長。

就連玩家自己,都被迫成為了人祭柱的一部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力量變成了敵人的,而自己持續虛弱。

那種絕望無力感……

甚至會輕而易舉擊垮人的心理。

可這樣的場景,卻完全沒有出現在黎司君身上。

他看起來如此遊刃有餘,甚至還有心情與池翊音笑著說話,反而沒有將眼神分給本應是強敵的城主。

城主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猝不及防之下愣住了。

隨即,他勃然大怒,深感權威被挑釁而憤怒嘶吼。

整座地下鏡宮連同地上的萬國水晶宮,都在顫抖。

人祭柱的力量被源源不斷的激發和抽取,就連空氣中都密布著死亡的氣息,沉重的威壓絲絲縷縷散入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鏡宮另一側的京茶也敏銳察覺到了戰局變化,吃力咬牙承擔起重任。

水晶宮中的斯凱隻覺得深深無力,像是一腳踩進了沼澤,無法離開甚至結束。

池旒微微勾唇,垂下的眼睫掩去眸中了然的笑意。

“快了。”

一切結束的時刻……就快要到來了。

可隻有被無形而強大的力量籠罩的空白地帶內,池翊音依舊平靜細致的看透對立陣營的每一位權貴,同時也沒有放過自己陣營的“同伴”。

“黎司君,你我都很清楚,你並不是會隨意成為他人同伴的人,冷漠清醒的旁觀才是你更會做的事情,而不是主動走進戰局,置身其中。”

池翊音沒有被黎司君遮掩過去,就連問句都冷靜得令人害怕。

那雙湛藍的眼眸直視著黎司君,像是想要直直看進他的靈魂最深處。

“你想要什麼,黎司君?你的目的——你為何而來,成為我的同伴,會為你帶來什麼好處?”

池翊音微笑,輕描淡寫的警告:“不要試圖欺瞞,我比任何人都更會說謊,也因此對謊言比任何人都熟悉。”

但即便池翊音不曾警告,黎司君也並不準備說出謊言。

——那會耽誤池翊音了解他的進度。

況且……

有什麼謊言,能夠瞞騙過神明的信徒呢?

曾有國王向神明要求智慧,以此可以通知國家,收服魔神。

而池翊音,神明的信徒……他不需要要求任何事物。

因為神會將世間所有,主動奉到他的麵前。

作為虔誠的獎賞。

黎司君微微垂下眉眼,金棕色的眼眸中笑意逐漸濃鬱。

“世間一切對我而言唾手可得,沒有任何謀劃的必要,陰謀詭計或處心積慮都不會成為我的路,我本就擁有一切,也擁有毀滅它們的權力。”

“音音,如果說有什麼能成為我的目標……”

黎司君緩緩伸出手,輕柔的為池翊音拂過鬢邊碎發,認真與他對視:“那也隻有你了。”

“你是神明與世界意識之外的獨立存在,不曾接受任何一方的力量,早在毀滅的進程開始之前,就已經預見到了毀滅的未來,看清了金身神像下埋藏的罪孽,看透靈魂,覺醒力量。”

“——你的靈魂在閃耀著光芒,沒有人可以假裝自己對你的光芒視而不見。你的力量來源於自己,不受外界的絲毫影響,堅定而純粹。”

“也因此……你在神明的世界之外,擁有創造新世界的資格。”

我為誰而來?

——為那堅定純粹的靈魂,為渾噩愚昧中的清醒,為咬牙穿行過痛苦和黑暗的執著光明。

我的信徒,他曾跋涉千萬裡,穿行險惡醜陋的泥潭,撥開重重迷霧想要找到我。

他在向世界毀滅的深淵行進,而他所踩踏的那條路,早已經通行過窄門。

路的儘頭,是早已經沉入地底的靜默神殿。

神明早已經閉眼,決心放任毀滅。

可信徒不遠萬裡風塵仆仆而來,踏進那神殿,為神明點燃了一盞燈。

——從來都賜予光明的神明,第一次的,由其他的存在帶來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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