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荀勳低頭盯著小姑娘手裡的筆記本, 發現這個封皮跟她的指甲一樣都是粉粉嫩嫩的。
粉色封皮上大落落寫著“77”兩個數字, 後麵還跟著十分不少女心的“戚柒”漢字, 彎彎扭扭的小學生筆跡。
荀勳抬眸重新看她，“你今年多大了？”
戚柒愣了一下，下意識往封麵上看, 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趴趴字收回去了。
“十四歲。”她低低回答, “馬上, 馬上就十五了……”
荀勳慢慢眨了下眼, “你不用管我叫叔叔，我隻比你大七歲。”
他頓了下, 有點不自然地撇開視線, 聲音也低下去：“你可以叫我……哥哥。”
戚柒直直看著他, 杏眸依然有點不解。不知道是在困惑大七歲是該叫哥叫叔的問題，還是大七歲居然能用“隻大”這樣的字眼。
她什麼也沒叫，漂亮的唇弧彎了下, “那你叫什麼名字呀？”
荀勳沒回答，拿過她手裡的筆記本, 又掏出自己的鋼筆。
他練得一筆好字, 跟筆記本封麵上的小學生字體相比，年輕男人的字相當“叔叔”了。
荀勳在空白頁上一筆一劃寫好自己的名字, 遞回給女孩。
戚柒饒有興致地接過來，看到他名字的瞬間, 她臉色一僵。
看那小表情, 荀勳仿佛看見她寫中文作業是什麼樣了。
他正想把本子拿過來給她標個拚音什麼的, 就看見小姑娘舔舔嘴唇，一字一句的：“狗……員……力？”
荀勳：“……？”
戚柒努唇，“狗員力？”
“狗……”她困惑皺眉，看荀勳的目光怪怪的，“那我……”
“那我就叫你狗哥哥吧！”
荀勳：“…………”
“不是狗。”荀勳開口，有點有氣無力，又莫名想笑。
“是‘荀’。”
戚柒懵懵的，“行？”
荀勳：“……行吧。”
荀勳意味複雜地看了睜著大眼的女孩兩秒，氣音很輕笑了下，妥協又無奈的意味。
他舔了下唇角，朝她的筆記本揚了揚下巴，“不是要寫作業？”
“哦，對！”戚柒開心應聲，她翻開筆記本，起身主動坐到男人旁邊。
“我不能幫你寫作業。”荀勳接過本子道，看著小姑娘的臉立時垮下去，他又接著道，“但我可以教你，嗯？”
戚柒又“哦”了一聲，盯著男人高鼻梁的金絲框慢慢點點頭，仿佛已經被他的學霸精神精英氣質完全折服。
一個敢教一個就敢學。
戚柒媽媽帶著客人回到客廳，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了不起。”她看著捧著作業本一臉認真的女兒，法語都驚出來了。
她走到荀勳麵前，半開玩笑半認真的，“你可真是了不起！戚柒從來不主動寫作業的，你這是有什麼秘訣啊，能不能告訴我？”
Helena回頭又看荀勳媽媽，笑意更深，“我可不可以請你兒子給戚柒當家教啊？學費可以給我打折麼？”
荀勳媽媽大落落擺擺手，“你把你的漂亮女兒給我做兒媳婦，就不收你學費啦！”
兩個女人同時大笑起來。
荀勳的耳朵在笑聲中又紅了起來。他輕咳了一聲，“媽……”
旁邊的學渣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學得太認真，全程都沒什麼反應，隻專心致誌地在筆記本上一筆一劃……
這場閨蜜重聚，學霸與學渣的聯歡會一直持續到了晚飯後。荀家母子離開時，天都已經黑了。
荀勳等戚柒媽媽裝好自製甜品，禮貌道謝道彆後才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時他聽見身後有急快的腳步聲。
“狗哥哥等一下——”
荀勳轉身，正看見小姑娘跑向自己。
前庭的暖色路燈打在她身上，她的白裙子變成了泛著光澤的月光白。她提著裙子下台階的情景，給人一種不真實的童話感。
荀勳立在原地，黑瞳慢慢睜開，放大。
戚柒跑到他麵前停下，彎唇笑了笑。
她皮膚真的很好，這樣的光線依然細白到發光。
女孩刷地從背後揚起一隻手，“這個給你！”
一朵紅玫瑰。
荀勳呼吸不由一滯。
戚柒晃了晃手上的玫瑰，有點神秘兮兮的，“我媽媽在花園裡種了好多玫瑰，這是我偷偷摘的！”
“賠給你！”她把花往男人跟前遞了遞，又輕輕歎了一口氣，“好像不夠賠，我今天把你那一大束話都弄壞了……但我又不敢摘一大束，我媽媽會發現的……”
見男人怔怔的沒有反應，她舉著玫瑰朝前靠近他一步，“給你的呀，你不要嘛？”
荀勳深深看著她，反光的鏡片後目光不明。
“要。”他開口的聲音有點低啞，喉結微動，“謝……謝。”
戚柒笑得眉眼彎彎，“謝什麼啊，這本來就是我賠你的呀。”
沒等他再說話，小姑娘就揮揮手，轉身又噠噠噠跑走了。
荀勳拿玫瑰的那隻胳膊一直僵立著，石化了一般。
他垂睫睨著那朵火般熱烈的玫瑰，盯了好久，每一朵花瓣上的脈絡都看得清清楚楚。
紅玫瑰。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玫瑰。
還是女孩子送的……
口袋裡震了好幾下，荀勳眨眨眼，摸出手機。
“荀勳？你還沒出來嗎？”
荀勳如夢初醒，“哦……”
“我剛想起來工作上還有一些事。”他垂眼看著玫瑰，修長的指輕輕轉動指節。
“對，您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
荀勳一直等到家裡都黑了才推門進去。他動作很輕，直接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桌前，細致修剪掉玫瑰花上的每一根刺，又往自己被紮破的拇指上貼了個創可貼，最後把修好的花枝，輕輕放進花瓶裡。
水晶花瓶的表麵也折射出玫瑰細碎的顏色。
荀勳看著玫瑰花的紅色，金絲邊框後的目光又慢慢開始失焦。
他莫名想起她臉上那層酥膩的粉，還有唇瓣上嬌豔欲滴的水光。
女孩笑起來眼尾自然上翹，嬌憨又嫵媚。她眯眼笑著喊他“狗哥哥”時，會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