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本以為霍平梟並未完全蘇醒,及至聽見了他命女使點燈的低沉話音,方才豁地睜開了雙眼。
心跳在怦然加快。
所以,適才他是在清醒的時候,才喚了她…寶貝這個稱謂嗎?
轉瞬間,室內乍然明亮。
阮安的視野逐漸清晰,她抬起頭,正對上男人硬朗眉骨下,那雙深邃的眼睛。
從前他的眼神冷淡、漫不經心。
可現在,阮安卻能清楚地體會到,他眼中對她的在意和關切。
越來越覺得,霍平梟真正屬於了她。
她沒有刻意追逐,太陽卻在主動繞著她走,不再是遙不可及,而是觸手可及。
在他的注視下,心中的陰霾仿若被陽光驅散。
阮安揉了揉眼睛,訥聲回道:“我沒事了。”
剛睡醒的她氣息香軟,嬌嬌弱弱,眼圈紅紅的,烏發也有些淩亂,就像隻毛絨絨的小兔子似的。
阮安想從他的身上爬起來。
在用兩條纖細的胳膊將身體撐起時,那處也隨著動作,軟敷敷地壓了他一下,又很快離開。
男人的心跳強而有力,阮安即刻覺出了他的些微變化,雙頰驀然一紅。
霍平梟很容易就會因她無意間的一個動作,而產生反應。
他硬冷的喉骨上下滾動,看她時,眼裡的侵略和野勁兒多了些。
阮安赧然地同他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邊說,邊倉皇地爬到了另一側,想要同他離得遠一些。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要將吃掉一樣,阮安很怕他會突然撲上來。
霍平梟倏然坐起,沒說什麼。
他調整了呼吸,仍盯著她看,無奈問道:“我不在你身邊的這幾年,你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
阮安散著的長發垂於腰際,肌膚溫膩的額側被衾枕壓出了幾道紅印,她將兩隻白皙的小手搭在膝頭,氣質乖巧溫軟,神態有些懵懵的。
這隻小兔子,偶爾是會犯些迷糊的毛病。
霍平梟眼梢的冷銳未褪,他突然湊近她,又問:“是不是有人欺負過你?”
阮安搖了搖頭。
這一世還真沒有人欺負過她,隻要在清醒的時候,她就什麼都不怕,可在夜深入夢後,她還是會被前世的那些回憶困擾。
不過這些她能慢慢地克服,沒必要同霍平梟說,但她不想總擾到霍平梟的睡眠。
有高大身影倏然將她籠罩,霍平梟抬手將她腕骨攥起,阮安沒躲開,腕部的那寸肌膚被他燙熱微糲的掌心強勢的包覆。
倏地,他抓她手腕的力道重了些。
再開口,男人的語氣隱隱透了些微的狠戾:“你一定要同我講,誰要是敢欺負你,老子就弄死他。”
阮安被他說的這句話震懾住,心跳驀然一頓,她含水的杏眼略微慌顫了下。
她錯愕地仰起小臉兒,正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
他的眼神看似無波無瀾,可她卻看見他瞳孔中,那些壓抑不住的暴虐和殘悖,這讓她突然想起地獄中的修羅惡鬼。
幾年前,她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霍平梟在想殺人時,就會有這樣可怕的眼神,還未出招就足以令敵人膽寒。
這樣的他,讓她覺得熟悉又陌生。
阮安強自將心緒平複了些。
霍平梟到底沒白擔殺神這兩個字,阮安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才十幾歲。
那時,這個少年的身上就帶了暴戾和殺戮的氣息。
所以那時的她並不喜歡他,甚至有些厭惡這樣的他。
阮安勻了勻愈發紊亂的氣息。
但她喜歡的人一直都有這樣的一麵,她雖然有些害怕這樣的他,卻還是要嘗試接受霍平梟的另一麵。
忽地,帶著冰冷和凜冽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的額側和臉頰。
霍平梟在親她時,動作存著刻意的溫和,力道很輕。
但阮安依舊體會到了他身上壓著的那些沉沉戾氣,猶如帶著鋒利的銳刺,讓她的心臟猛地跳動了數下。
男人的大手掐著她的腰,單手就能將她控製住。
忽然,霍平梟親她的力道重了些。
那態勢像是想咬她,卻又沒咬,他將唇移到她耳側,嗓音低低地,震著她耳膜,又說:“老子見不得你受欺負,夢裡的人也不行。”
“真恨不能鑽進你夢裡,把那些擾得你不能安睡的東西都毀了。”
這話說完,阮安的眼睫連眨了數下,纖瘦的背脊突然變得僵硬。
她知道這或許是霍平梟想要安慰她的方式,可這樣的他還是讓她覺得害怕。
阮安被他抱著,他強壯的手臂勒得她很緊,她卻不太敢推開他。
霍平梟自然感受到懷中姑娘的變化。
他好像嚇到這隻小兔子了。
男人撫了撫她纖瘦的背脊,啞聲哄道:“彆害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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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堂。
“這是我們主子為您準備的五萬兩銀票。”
東宮的女使說著,亦將那張大額銀票擺在了梨木案幾上,阮安垂眼掃了下那張銀票,又看向那名女使:“上次來的姑娘,好像不是你吧?”
眼前的這個女使於阮安而言,也算有印象。
她也算是東宮的那些宮婢裡,能力較為出眾的一位,可卻一直被琉璃壓著,難以得到李淑穎的賞識,所以在宮婢裡的品階不算高。
琉璃畢竟是李淑穎從母家帶來的女使,李淑穎對她,自然要比後被撥到東宮的下人信任些。
東宮女使淡淡地笑了聲,回道:“你說琉璃啊。”
“因為上次她沒在您這兒買成藥方,主子便起了疑心,悄悄派人查了查琉璃的底細,最後發現她手腳不乾淨。我們主子的眼裡揉不得沙子,就將琉璃給處置了。好像是貶到掖…漿洗苑,讓她浣衣做粗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