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梟這人,說話經常過於直白,適才同她說的那句亦是,總是臊的她無言以對。
阮安赧然地避開眼,同他錯開視線,說話的聲音更低弱了些:“我這次,真要回去了……”
霍平梟將輕覆在她肩頭上的修長大手移下,阮安本以為他就這許她離開,未料沒走幾步,手卻突然被男人牽住,有熟悉的觸感隨之將它包覆,溫熱又微糲。
他握她手的力道雖不重,可憑她的氣力,卻無法將其輕易掙開。
“阿姁,留下來陪我。”
男人的嗓音低沉,質感偏冷。
阮安內心有些動搖,婚後她在他的麵前雖然矜持居多,可無論男人央求她什麼,她都是不會拒絕他的。
可阮安到底顧及著和邏國的戰事,無奈回道:“不日內就要跟邏軍開戰,你彆因為一些綺念,影響到作戰的狀態……”
霍平梟沒說話,乾脆攫著她纖細的手腕,往身前擁帶,他仍穿著甲胄,是以男人有意克製著力道,沒讓姑娘細嫩的肌膚觸及到甲胄上的鱗片。
二人的距離僅剩一步之遙,阮安也嗅見了男人身上的淡淡鐵鏽味兒,自入營後,她就總能嗅見這種味道,帶著獨屬於沙場的殺戮氣息。
霍平梟略微低俯身體,對著她泛紅的軟耳,無奈低問:“在你眼裡,我就這麼混麼?”
阮安沒太弄懂,他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隻麵帶無措地抬眼看他。
“你都來月事了,我還能動那種心思麼?”
霍平梟嘲弄似的笑了下,神態帶著難能的淡淡低落,阮安最受不了他這種樣子,沒再做出拒絕男人的舉動。
隻垂了垂長睫,小聲又問:“那梅醫師怎麼辦?”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讓她來軍中,到底是為了做什麼的吧?”
阮安頷了頷首,軟聲道:“我知道她是女兒身。”
“那還怕什麼?”
霍平梟掀眸看她,眼皮上的那條褶皺很深,襯的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愈發深邃。
說這話時,男人的咬音重了重,還帶了些微的惡狠。
此時此刻,霍平梟周身的氣壓有些低。
阮安能覺出,霍平梟好像總覺得她不夠喜歡他。
偶爾在雲雨之後,他也會掐著她的腰,迫著她,讓她說出,她傾慕他、喜歡他這之類的話。
阮安會依著他的期冀,耐著那顆萬分赧然的心,將那幾個字在他耳側小聲地說出來。
說完後,男人的心情能暫時得到安撫,可沒過幾日,她一旦表現得木訥些,霍平梟好似又不滿意。
但在上一世,她對他的暗自思慕無比漫長,卻又毫無結果,她與他之間也毫無交集可言。
阮安的心中一直都有道防禦的機製,無法像霍平梟那樣,能將愛意表現的那般坦蕩。
隻能儘量將自己對他的愛意,都放在平日細小的一舉一動中,希望霍平梟能從這些地方體會到。
將帥平日起居的中軍帳空間極大,做議事之用的帳中主廳,比一般的世家廳堂還要大個兩三倍。
阮安繞過疊扇屏風,看見其內的那張寬敞矮榻,還有紅木衣架等常見的家具擺件。
霍平梟畢竟是主帥軍侯,是以縱是在軍營裡,起居的條件也跟在長安的府上沒差多少。
男人很快卸完甲,和阮安和衣躺下,他宿在外側,阮安則躺在裡側。
帳外的風聲呼嘯凜然,許是因為知道她怕黑,霍平梟在睡前並未將燭台上的燭火熄滅。
霍平梟枕臂仰臥,似是仍在思忖軍機要務,沒有立即闔眼。
男人中衣的衣襟微微敞露,她瞥見他脖子上的墨色線繩,和躺在精壯緊實胸膛上的那枚平安符。
說來好笑的是,她還在長安,準備為霍平梟祈福時,大慈寺裡的平安符就隻剩下了這種霞粉色的。
霍平梟倒也沒嫌棄這色澤是小女兒家才會用的,依舊將它隨身帶著,如今瞧著,倒有些滑稽。
覺察出小妻子正悄無聲息地觀察他,霍平梟傾身親了下她的額頭,嗓音溫沉道:“睡吧。”
阮安頷了頷首,忽覺帳外的風聲又大了些,不禁往屏風的方向看了看。
“應是要下雪了。”
霍平梟淡聲說完,阮安的眸色略微一變。
她記得,前世霍平梟去了劍南道後,她依舊嘗試著通過各種辦法,從宮人那兒打聽著他的消息,隻不過大軍的消息傳到長安的速度要慢一些,況且那個時候霍平梟就與蕭氏一族有了齟齬,傳到宮裡的戰報也不一定準確。
阮安對那時的記憶雖有些模糊,可對一件事,卻記得較為清楚,這件事攸關整軍的軍糧。
前世霍平梟率軍紮營後不久,邏軍就在一個風雪夜中分派兵力,將邊地那兩個最大邸閣中的糧草儘數劫掠。
邏軍做此舉,倒不是他們的後方缺糧,而是糧草的押送過程屬實要耗費許多的人畜之力,還不如以戰養戰,直接劫掠敵方的糧草來的更快。
當然僅憑一夜的功夫,邏軍無法將那兩個邸閣中的糧草全部擄掠走,卻放了把火,毀掉了這些帶不走的糧草。
雖然霍平梟做好了糧草的後續儲備,可被敵軍放火燒糧這事多少會影響到整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