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梟雖然失了神誌,可那幾名侍從加起來的力氣也很難敵的過他。
幾個人蒞了番纏鬥後,終於將他撂倒在地。
霍平梟落魄地倒在混著雨水的泥地上,華貴考究的弁服染上大片的臟汙。
他仰麵躺著,將手覆在臉上,似哭似笑地抖著雙肩,說話的聲音令人發瘮,一直念著:“沒了…阿姁…沒了……”
霍長決看著曾經如此驕傲的長兄竟變成了這副模樣,自然於心不忍,剛要將霍平梟扶起,卻見他竟自己從泥地掙紮地爬起。
男人起身後,眼神直勾勾的,瞧著有些木然,又帶著可怕的陰鷙。
他啞聲說:“我要去找她。”
霍長決雖然存著期冀,希望阮安還有氣息尚存,可他知道這種希望極其渺茫。
況且山地下有條溪流,下了這麼久的雨,那處已經漲了洪水,說不定屍身早就被衝走了。
不然在他們來之前,這裡的侍從已經冒雨找了一遭,卻隻尋到了阮安的一隻繡鞋,還有兄長送予她的那枚狼符。
霍長決知道,兄長在沒找到阮安的屍首前,是不一定會罷休的,隻能跟著他一起下山去找,這樣也能在路途看著他,彆讓他再做出什麼傻事才好。
霍平梟走到眾人身前,下山的步伐跌跌撞撞,在石階上險些摔倒多次。
他能覺出,他的思緒處於極為的混亂狀態。
可再這樣,就該找不到阿姁了,阿姁一定還在等著他,等他接她回去。
隔著泠泠的雨聲,遠方忽地傳來山中禪寺的鐘磬之音。
霍平梟停住腳步,神情陰沉地扶著山壁,循著這道鐘聲遙遙看去,霎時間,他好似想起了那些被封塵的遙遠往事。
記憶紛至遝來,腦海中,亦忽地響起一道清冽低沉的男音:“有一件事,貧僧覺得,陛下應該要知情。”
記憶裡的他,身著一襲旒裳袞冕,置身在長安的大慈寺中。
他接過了虛空遞給他的十餘枚平安箋,並將它們一一拆開,垂眼看去——
玄康二年,二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勝歸來。
玄康三年,九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勝歸來。
玄康五年,十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勝歸來。
初承元年,二月:
霍平梟平安得勝,康健無虞。
初承八年,五月:
霍平梟平安得勝,康健無虞。
初承十年,三月:
霍平梟平安得勝,康健無虞。
……
上麵的字跡,記憶中的他並不認得,但現在的他卻一輩子都忘不掉,阮安沒被他教字之前,字跡就是這樣歪扭有笨拙。
但他能看出,縱是這些字觀感不佳,卻都是她一筆一劃,極其認真地寫出來的。
上麵的日期,正好對應著他每一次征戰的日子。
後來他在蜀地叛變,自稱為孤王,被朝廷褫奪了郡侯的爵位,那些平安箋依舊未斷,阮安依舊在為他祈福。
記憶中的他,卻神情錯愕地看向了身著玄色袈裟的虛空。
虛空說:“陛下,有個女子,默默地傾慕了您十幾年,她還曾為您生下過一個孩子。”
“雖然她被關在掖庭,受儘折辱,卻從沒忘記過,在您出征前,跪在佛前為您祈福,還為您寫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平安箋。”
前世的霍平梟,因阮安暗自傾慕了他十餘年,深深觸動,心中久久不得平複。
而現在的他,也終於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十幾年……
他苦笑。
他何德何能,竟被她默默地喜歡了十幾年。
她對他的愛意本就藏匿於無聲之中,他屬實恨自己,曾因她的溫吞和不善言辭,對她透露出過些微的怨懟之情。
他又想起,前世的她死於亂箭,是他手底下的叛軍將她的心臟射中。
那就等同於,是他害死的她。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他的懷裡,曾經那張白皙柔嫩的臉頰儘覆猙獰疤痕。
霍平梟終於知道,這一世的她為何會如此落寞的說,沒有人喜歡在臉上留疤。
而他舍不得握的那雙小手,也都遍及著凍瘡,她分明才二十幾歲,卻因飽受折磨,形容可怖,就像個老婦一樣。
前世到底是誰,將他的阿姁害成了這副模樣?
霍平梟的神情猶自發狠,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
兩月後,皇帝去世,太子蕭崇登基。
蕭崇的龍椅還未坐熱,就立即派了使臣前往益州,勒令定北侯霍平梟即刻回長安複命。
同時,蕭崇也做了另手的準備。
先帝去世前,劍南道的副節度使就和正節度使生出了齟齬,正節度使已然對霍平梟表示了臣服,副節度使的手中卻還有八千的精兵。
到時不管霍平梟反與不反,蕭崇都會命副節度使,在霍平梟平日所居的官邸中,將他和其餘叛臣即刻圍剿。
長安的使臣趾高氣揚地進了大殿,見主位坐著的男人慵懶地闔著眼眸,看都沒看他一眼。
身上穿的冕服,和發上戴的冠子,全都逾了規製。
看來陛下提前下的那道旨意是對的,這等子忤悖皇旨的不馴之臣,就該下令剿殺!
使臣不禁眯了眯眼,沉聲道:“定北侯,你隻是當朝一郡侯,九章袞冕這種服飾,不該你來穿。”
話音甫落,霍平梟亦掀開眼簾,卻隻冷冷地看向他,未發一言。
瞧著他這副睡不醒的模樣,使臣暗覺,這逆臣都死到臨頭了,還對周遭的危機沒任何察覺。
他聽說,定北侯自喪妻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阮氏失足墜崖後,屍身好似被洪水衝走,霍平梟沒尋到她的屍身,就篤信阮氏沒有死,不許府上的人為她發喪,更不許世子霍羲為他親娘哭,還勒令下人,隻許說夫人是失蹤了。
他夫人到底死沒死,他心裡還沒數嗎?
不過他也快去下黃泉,見他那位愛妻了。
使臣來的目的,是想佯裝將他勸降,讓霍平梟的意誌鬆懈。
他剛要再度開口,外麵就進了一傳訊的兵士。
那兵士朝著上首的霍平梟行了一跪禮後,便恭聲道:“王上,孟廣將軍已將原劍南副節度使廖延斬於馬下,孟廣將軍托小的向您呈上他的首級。”
使臣嗅見了那濃重的血腥味後,神情驟然一變。
王上?霍平梟竟然已經造反稱王了?
還有那顆人頭竟是……朝廷派來要剿殺霍平梟的副節度使,廖延!
使臣大驚失色時,霍平梟已從蟠龍金椅處起身,走到他身前。
男人落於地麵的高大身影被斜斜拉長,透著股帶著威嚴的壓迫感。
使臣的身體有些發抖,本以為霍平梟會拔劍直接將他斬殺,出乎他意料的是,男人竟麵無表情地提起了廖延散落的發,將沒來得及被闔上眼眸的那顆人頭提到了他的眼前。
廖延的淒慘死狀是讓使臣不敢直視,濃重的血腥味鋪麵而來。
在霍平梟幽沉目光的注視下,使臣忽地會出了他的意圖,下意識地伸出了雙手。
那顆還帶著熱氣的人頭,便落在了使臣的手心上。
他想鬆手,卻又不敢鬆。
使臣倒也不是沒見過世麵,此前也出使過彆的國家。
可眼前這人的樣貌雖生得明昳俊美,唇邊的笑意卻陰測又邪肆,就跟地獄裡的修羅一樣。
那種可怕又詭異的氣勢,快要將他逼瘋了。霍平梟沾了血的那隻手生得修長且指骨明晰,似是將他的臉當成了抹布般。
他邊羞辱性極濃地在使臣的臉上一下又一下地揩著血,邊眼帶睥睨地沉聲說:“拿著這顆人頭,回去告訴蕭家的那幾條狗,就說孤王反了。”
作者有話要說:【預收古言《養嬌入懷》,求收藏~】
CP:雅貴瘋批攝政王VS溫朗失憶小嬌娘
文案如下—
(1)
梨園戲落,美人輕舞水袖。
顧起潾拾起她遺落折扇,置於掌中把玩,男人指骨明晰修長,風度謙雅。
京中人人皆知,顧起潾扶持幼帝登基,是當朝的攝政權王,性情外寬內狠,像隻笑麵虎。
攝政王一向冷靜自持,卻獨對那程家女動了掠奪心思,強阻了人家姻緣。
程雪意大婚在即,郎君是尚書次子,可他卻在婚前聘了一女為良妾,那妾室已有身孕,程父也撒手人寰。
禍不單行,程雪意因意外磕傷腦袋,失了憶。
眾人都歎,如此國色天香的美人也難逃命運捉弄,將來定會淒慘度日,被困深宅。
及至攝政王娶妻,婚儀享無上尊崇。
而被人覺得可憐的程雪意,此時卻坐在鸞鳳華車中,即將成為被萬人景仰的王妃。
(2)
程雪意額前繃帶被拆開,嗅見陌生溫淡的沉水香,顧起潾將她抱在腿上,垂眼察看她狀況。
剛蘇醒,程雪意有些頭痛,探尋看向顧起潾,訥聲喚了句:“夫君?
顧起潾眸色微怔,隨即掩住眼底深重占有欲,溫和喚她小字:“嬌嬌,你讓我好等。”
正是這聲略帶遲疑的夫君,讓他在那個男子妻妾成群的時代,予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偏愛和獨寵。
(3)
婚後,顧起潾在程雪意纖細手腕上套了個臂環,如鐐銬般,她無法將它摘下。
惟有每夜紅帳輕落,男人才會用密鑰,將它親卸。
後來,程雪意恢複了記憶。
想起男人過往狠辣手段,與竹馬探花郎共謀逃跑,隻想遠遠逃離,顧起潾卻輕而易舉將她抓獲,還親手砍掉了探花郎的一條腿。
男人依舊風度翩翩,慢條斯理地揩拭著濺在虎口上的鮮血,手乾淨後,他掐著美人纖如楊柳的腰,將她堵在斑牆一腳。
顧起潾平日偽裝的溫和儘失,眼底乍現攝奪之色,將薄唇附於她耳側,冷然威脅問:“嬌嬌,還敢跑麼?”
從他將那臂環套在她手腕伊始,程雪意就被他嬌養在華貴又安全的金籠裡,被他寵護,卻又此生難逃。
看文指南——
(1)架空宋明,甜味強取豪奪,男主瘋批極端,占有欲強,但守男德。
(2)1V1SC,狗血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