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即刻派侍從緊緊地盯著阮安,但依著邏國的禮儀,這些侍從在沒得到讚普的指令時,是不能觸碰皇木薩身體的,所以他們不敢將阮安手中的瓷瓶搶到手中來。
他則顛顛地跑進了殿內,即刻將這件事同蒼煜通稟了一番。
阮安凝眉,靜靜地侯在殿外。
半晌,內殿終於傳來了蒼煜憤怒的聲音“讓她進來!”
阮安聽到蒼煜的聲音後,與丹增對視了一下,隨後隻身走進了蒼煜處理政務的華貴大殿中。
短短幾日,蒼煜明顯又蒼老了許多,雙眼遍及著通紅的血絲。
阮安按照邏國的禮節,對他叩拜,喚道“兒臣見過讚普。”
蒼煜示意她起身,無奈地歎了口氣,問道“閨女啊,你就這麼想見他嗎?”
阮安仍跪於地麵的華毯,麵不改色地回道“父親,我冒死相諫,不是為了見他。”
蒼煜不解地看向阮安。
阮安又道“我雖一直怨恨父親不顧我的意願,將我強虜到這裡,與丈夫、兒子分彆。但我的身上到底流著蒼家的血,在邏國這三年,我對邏國的子民自然也生出了感情,不願他們受到傷害。”
蒼煜的眸色微微一變。
“父皇,我們拋開前塵舊怨不提,您真的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我大邏數百萬的子民因戰火而顛沛流離,數十萬的大邏勇士,都為了女兒一個人,慘死在靖軍的刀下嗎?”
見著蒼煜的神情終於有了鬆動,阮安又朝著他扣了幾下頭首。
蒼煜斥責她道“你起來,磕什麼頭?”
阮安再度起身後,又將事先備好的鴆毒從長袖中拿出,威脅他道“請父皇允準,讓女兒同靖國皇帝談判,如若父皇不答應,女兒即刻飲鴆自儘。”
蒼煜慌了神,豁地從案前站起,神情凶狠地厲聲道“你敢飲!”
阮安即刻將瓶塞打開,作勢就要將裡麵的鴆毒吞進腹中。
蒼煜邊示意侍從攔住她,邊急切道“好,本讚答應你,你先將那藥瓶放下,乖閨女,你快將它放下!”
他邊說著,邊要奔到阮安身前,將她手中的藥瓶奪到手中。
這時,殿外響起了一道焦急的通稟聲“讚普,不好了,靖軍的先行鐵騎已在繕州的百裡之外,沿邊的部落都對靖軍投降了,繕州的兵力,怕是支撐不了幾日了!”
繕州。
靖軍將士們的穿戴的戰甲,和頭戴盔纓的色澤皆為帶著殺伐氣息的漆黑色,兵臨城下時,如站在城樓之上望去,兵團就猶如大片大片的黑雲般,透著濃重的壓迫感。
靖軍的軍隊軍紀嚴明,動時疾如風,徐如林。
不動時則巋然如山,上至統帥將軍,下至最尋常的步兵和弩兵,個個麵容肅穆。
靖國的甲兵鐵騎,但從氣勢上,便可裂敵心膽。
列陣中央,霍平梟站於華貴的彩漆駟馬戰車,頭戴鳳翅兜鍪,身著獸吞披膊明光鎧甲,被士氣極濃的將士們擁簇著,亦持著鯤鵬旌旗,指揮著整個大軍。
曾一戰封侯的少年戰神,如今成為了鎮重威嚴的帝王,周身散著能侵吞山河,蕩平九州的王霸之氣。
大軍壓境,繕州的城樓上卻沒有任何的守衛。
已被封為撫西侯的孟廣挽起韁繩,不解問道“莫不是這些邏人,提前得到消息,棄城而逃了?”
另一副將道“恐有詐,還是小心為上。”
整軍嚴陣以待,已準備好了飛雲梯、炮車、車弩等攻城重器,就等天子下令擊鼓,隨時衝鋒,攻下繕州城池。
霍平梟覷了覷淩厲的眼眸,剛要揮旗,命人擊響大鼓和銅鈸。
正此時,卻聽見沉重的鎖鏈劃過石牆的轔轔之音,吊橋隨之落下,懸在了繕州護城河的上方,八個邏人抬著一輛華貴的輦車,從城洞走出,穿過百丈之長的吊橋,往大軍的方向走來。
華輦之上的女子身著華麗寬大的曲巴長袍,巴珠大帽上墜著紅珊瑚和綠鬆石的珠串,容貌絕色,氣度高華出塵,仿若那遙不可及的雪山神女,眼神沉靜如水,帶著聖潔之感。
霍平梟漆黑的眼原本充斥著磅礴的殺意,在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後,霎時間,那抹殺意消失殆儘。
他一瞬怔然,難以置信地喃喃“阿姁。”
“怦——”一聲,輦車被人放在地麵。
阮安強忍著眼中酸澀的淚意,緊緊繃著麵容,儘量讓神情持著平靜,沒有失態,持著一國皇女的尊嚴和體麵,隻身朝著大軍的方向款款走來。
來的路上,她一直都在祈禱,希望能及時趕上,阻止霍平梟為了她去做傻事,殘害無辜的人。
好在她擔心的一切,都即將會被終止。
二人的距離愈近,視線亦隨之相觸。
自阮安出現後,男人那雙黑沉沉的眼,就一直死死地盯著她。
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旌旗,掌背卻賁出了淡青色的肌腱。
霍平梟雖有在極力地克製和隱忍,可眼底那抹洶湧的情緒,仍如駭浪般,似要將她吞噬殆儘。
在距大軍十步之遙時,阮安終於停住了腳步。
她眼眶泛紅,顫聲道“靖國陛下,請即刻鳴金收兵,毋再傷害我大邏子民。”
她眼眶泛紅,顫聲道“靖國陛下,請即刻鳴金收兵,毋再傷害我大邏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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