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夢境(完)(2 / 2)

“應一諾,如其約,不可違。......我說過......讓他相信我。”相信他,包括他能處理好眼前的事情,包括他可以平安歸來。因為受傷很重,所以他連語速都放慢了,聽起來有一種格外鄭重其事的樣子。

本應該有的勸誡,又仿佛都梗在了喉頭。

白衣劍客又歎了一口氣。那些情緒似飄落在空氣中,讓人可以輕易體會到。

“你去不得。......”

白衣劍客看來清冷,然而在與後輩的談話中,底線一步步退後,充滿了無可奈何的縱容感。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便是脾氣倔了點,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隻能寵著。

“我代你去。”

離開時,白衣劍客飲了一口酒,仿佛自言自語道:“我還是頭一回做這種事情......”是啊,一輩子光風霽月,瀟灑不羈的青蓮劍客,又何曾做過這種事情呢。

最後一個畫麵,是鎧沉沉睡著,白衣劍客帶著他離開這裡。有鶴唳之聲,似乎也在為他們送彆。

鎧到底怎麼樣了,這樣的情況下蘇夢枕一無所知,隻知道他仿佛是睡著了。

那隻不知隱匿在何處的鶴突然落在蘇夢枕身側,變做了一個人,其麵目俊美妖異若牡丹,正是當朝國師,他似有困惑:“為什麼非要知道這些事情呢?”

劍客或許是因為自己武功高強,生性敏銳察覺他的存在,但國師......他本就擁有著一些奇妙的能力,就比如現在。他尚且還記得那夜裡的牡丹香。

生活不易,國師歎氣。

他想讓蘇夢枕,夢到想要夢到的東西,如鎧平安,讓他由此放下心來,然而蘇夢枕隻對過往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感興趣,並且不斷去追溯過往,這如何能不讓人無奈呢。

至於頭一夜的夢境,並不與國師大人有關。誰讓樓主大人並不按說明書辦事,出了點問題實屬正常。

“因為必須知道。”那些外顯的情緒已經被他收斂了起來,麵對陌生的前輩,他仍舊是禮貌而疏離的,隻是言語之中,偶爾露出一點鋒芒。

“你到底想做什麼呢?”國師又問。

想做什麼?蘇夢枕怔立在原地。他隻是想要知道好友是否安好,親眼見一見他而已,這樣的要求難道很強人所難,很過分嗎?!

不,他並不這樣認為,他的眸光是午夜裡的一點寒焰,又有怒火在其中醞釀:“是你們不想讓我見他,還是他自己要執意隱瞞?如果他不能來見我,我去見他也未必不可。你們躲躲藏藏,隱瞞不說,又來問我到底想乾什麼?!”即便他憤怒,然而話語卻像刀鋒一樣冰冷銳利。

國師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所告訴你的,就是真實,可你不願意相信。你見了他又能怎麼樣呢?方才你不是見了嗎?你不是大夫,就算去了又有什麼用?”

夢境裡的國師就隻是國師,嚴格遵循明世隱的真實脾氣,他不會因為話語傷人而選擇委婉言語:“就像你非要知道一些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就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他兩次重傷,你起了一點作用嗎?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

“什麼叫做不需要知道?國師大人一定沒什麼朋友吧。”蘇夢枕冷笑道:“有沒有作用也不是你說了算,你隻需要告訴我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就可以了。”

“啊......是沒什麼朋友,也不需要。”國師慢吞吞道:“你不會以為這樣的態度,我會告訴你吧?”他完全把自己反派的氣質發揮得淋漓儘致,風輕雲淡,又極儘拉仇恨之能事:“你果然還是太年輕。”[2]

蘇夢枕卻沒有被激怒。他出奇沉默下來,半晌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他把國師之前的話再次還給了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隻是你一直不願意配合。”國師並沒有隱瞞的意思,他微皺了眉頭,似乎也很煩惱:“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為什麼還是不滿足?”他眉間微有幾分厭倦之色,疏冷冰涼,又似春困牡丹,夾雜著幾抹不經意的豔色。

“......”好的,懂了,為什麼當初他在國師府借住,國師並沒有出現過一次。這樣的脾氣沒有被人打死,大概是本事真的很強吧。隻是之前見的時候,這個人還像個正常人,說話並沒有這麼難聽。

“何為不滿足?我所求的從來很簡單。”蘇夢枕寸步不讓。

國師冷冷盯著他,那雙眼睛令人不適,有著仿佛看透一切的無可遁形,蘇夢枕沒有避開這目光,隻與他對視。

半晌,國師收回了目光,有些若有所思,俄爾展眉一笑:“我明白了。”

也就是他這話出的時候,天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然後起了很多的霧,霧氣越來越濃,直到填滿整個視線,讓人什麼都看不清了。然後霧氣漸消,慢慢能看清東西,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那些有點濕潤的霧,仿佛觸手可及,濕了衣擺。空氣十分清新,似乎還有鳥鳴聲。

他們站於一扇門前。

“他強撐意誌,行不可為之事,導致精神受損......你可以理解為腦子出了問題。”國師麵無表情道:“意誌透支身體,再加上他身體本就跟破爛的垃圾一樣,現在也隻是更加千瘡百孔了一點......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他沒死,隻是暫時醒不過來。如果沒有意外,也就一輩子這樣。......逞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國師冷淡道:“他總是以為自己可以背負所有的隱晦陰暗,想把所有好的東西捧給他在意的人。嗬,自以為是的傲慢。”

“我不喜歡這樣,也不喜歡他隱瞞......”聽了這話,蘇夢枕神色複雜,他眼睛仍舊是紅的,堅定的話語如金戈斷玉,又似擲地有聲:“但是卻也不會把溫柔認作傲慢。”

鎧是個外表冷硬,內地卻過分柔軟的人。不然他絕不會因為兩句話,而去庇佑一方百姓,因為他本身骨子裡,就是溫柔而正義的。他義氣肝膽,為亡去的兄弟毅然決定入京複仇,哪怕其中艱險幾曆生死。

鎧習慣了頂天立地,習慣了承擔一切,作為一方領袖,他本身就要有這樣的魄力。自一開始,蘇夢枕就知道,他這個人沉穩可靠,隻要相交,便決計不用擔心自己的後背。他對於朋友自然無話可說,然而有時候卻對自己卻過分苛刻。

國師笑了一下,那笑容沒有溫度,也毫無感情,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妥協,他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隻兀自說著,似乎也不在意他有沒有聽:“清除他體內的毒素,用內力修補溫養他的身體,這些身體上的問題,自然會有其他人解決。但是他最嚴重的問題,是精神上出了差錯。意識會有自我保護修複功能。但是意識沉睡,潛意識都不再活躍,變成混沌,精神當然也無從修複。如果你願意,可以進入他的意識海裡,喚醒他的一絲自我意識——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情,進入彆人意識海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以他現在的糟糕情況,指不定出現意識風暴,進去後就剿滅你的意識......”

“我願意。”

“我從來不阻止彆人找死。”國師冷淡道:“推門進去,一直走就是。要是你迷失在此......”他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那你就會跟他一樣,再也醒不過來。”

蘇夢枕毫不猶豫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似乎因為經曆過平生苦難,他的夢境顯得晦澀,地麵是荒蕪的,毫無生機的,有奇形怪狀的東西,像是動物,但又沒有任何血肉如岩石組成,帶著極強的危險性。整個世界都帶著荒蕪奇詭,千奇百怪。

……

寸草不生的荒境裡,有了一點綠意。

他從門中走出的時候,手中拿著一箋信紙:“願吾友安康順遂,心想事成。”筆鋒沉穩鋒銳,正是鎧的筆跡。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那裡曾經被國師畫過一道符。

夢境確實凶險,這一路來,並不算容易。他幾經生死,在危及關頭,符咒起了莫大的作用。而另有一隻白鶴曾飛出為他擋了一記傷害,就此化作了他手中的信紙。

門外是一個院子,周圍群山環繞,雲霧彌漫,如處仙境。

他站在院子裡,不過須臾,卻隻見流雲變換,似乎過了許多年月。那淺淡的雲霧裡似有了一個人,他定目一看,卻發現是故友,故人白發留長,眉間如故,但似乎已經放下那些沉重的負擔,因此顯出一種自在的安然,他就坐在庭中的石桌旁,擺了一盤棋局,似乎已看見了他,手中拿著棋子,笑著向他招手:“夢枕,此有殘棋一局,且來試看能破與否!”

......

是夢,便終究會醒過來的。蘇夢枕手微動,觸到什麼。他低頭一看,那是一封信箋,上麵寫著兩句話:“願吾友安康順遂,心想事成。”

作者有話要說:[1]原著

[2]語音

某個小可愛點的蘇夢枕故事後續。感覺有點放飛自己,捂臉.jpg

這個番外寫了好久,斷斷續續。第一個夢境暫且不說,第二個夢境不可透露那些東西,其實是以蘇夢枕自己的部分猜想加工的,所以會貼近他的想象,並不與真相掛鉤。相當於這個夢境的意義就是,讓他想看見什麼就看見什麼,了卻心願,但是蘇夢枕想知道真相……然後導致夢境跑偏,夢的核心“國師”跑出來糾正,所幸最後還是歸於正軌了。

這本書就到這裡完結啦!

ps:本來已經確定下個故事寫什麼了,但是萬事開頭難,想了半個月,迷茫這個梗的看點在哪裡,思考起這文的意義……如果沒考慮出來,也許有空會暫時搞一下緣更那本,看看能不能憋出來新文頭緒吧,腦殼痛。

感謝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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