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要在供銷社偷拿東西不給錢, 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去,供銷社的人員更是警惕的盯著梁琴看。
一個鄉下女人,還帶這個女娃, 也敢來供銷社偷東西?
“出門直走不遠處就是公安局,公安幾分鐘就能過來。”供銷社的人道。
“同誌,你誤會了,我不是壞人。”梁琴道。
供銷社的人打量了梁琴幾眼, 可能是看她帶這個孩子不像是來做壞事的人,這才沒有直接動手抓人,但看著梁琴的眼神還是很警惕。
“哎呦,親家這是讓人當成小偷了。”剛才說話的女人笑的很高興。
“飯可以亂吃, 話可不能亂說。小心風大閃了舌頭。”梁琴道。
“你咒我。”女人罵道。
“牛翠花, 做人多少留點口德。”梁琴道。
牛翠花, 李彩霞的母親, 也就是大兒子韓文的丈母娘。
“親家心真狠,哄了我家的傻兒子給你送肉,自己反倒拿著錢來買東西, 虧不虧心。”牛翠花道。
“你兒子偷了我家的肉吃, 自己答應了要賠。”梁琴道, “我有啥好虧心的, 誰吃了誰賠, 說破天去也是我有理。”
“不就是一塊兒肉嗎?你至於這麼計較嗎?”牛翠花生氣道。
除了道理,咱們就不能再講講人情,好歹是這麼多年的親家。
“親家說的真大方, 既然不至於計較,那把你手裡的肉票給我吧,正好我家的孩子饞肉了。”梁琴道, 伸手就去牛翠花的手裡搶肉票。
牛翠花嚇得慌忙後退,梁琴這眼睛可真尖,肉票就露出來一點也被她看到。
“這是我家的肉票,憑啥給你。”牛翠花道。
“給彆人做主倒是挺大方,輪到了自己家的肉票,怎麼變得小氣起來。”梁琴嘲諷笑道。
你大方,你不計較,你倒是把肉票送人呀。
拿彆人的東西瞎大方,腦子有病吧。
“我不跟你說了。”牛翠花道。
“是知道自己沒理,心虛了吧。以後離我遠點,順便管好家小兒子,再敢來我家偷東西,我可沒上次那麼好說話。”梁琴警告道。
牛翠花罵罵咧咧,對上梁琴的冷臉,隻敢在肚子裡罵,誰讓她打不過梁琴。
難怪閨女這幾次回來都說婆婆變了,這老虎婆是不好對付,她得好好的想個法子,給閨女出口惡氣。
梁琴帶著星寶往裡麵走。
櫃台上放著新進的布料,天藍色,很漂亮,特彆適合小女孩穿。
梁琴心算了一下星寶做一身衣服需要的布料,直接報了一個數出來。
售貨員看了梁琴一眼,沒拿剪刀:“這個布料是新到的貨,有點貴。”
看梁琴穿的寒酸,覺得她買不起。
梁琴直接掏出一張大團結拍在了櫃台上:“我有錢。”
隨手一拿就是一張大團結,沒看出來這個鄉下人還挺有錢。
售貨員接過了布票,拿著錢,動手麻利的把梁琴需要的布給扯了出來。
“這日子是不過了嗎?給孩子買身衣服花那麼多錢,不過就是一個丫頭片子,給一口吃的,餓不死就行了。”牛翠花沒忍住又跳了出來說道。
看梁琴花錢很心疼,這可都是將來分給她閨女的錢啊。
“原來你們家真的住海邊呀。”梁琴嘲諷道。
“啥海邊?我老家屯子裡的人,提親的時候你不是還去過。”牛翠花道。
“不住海邊,你怎麼管那麼寬。”梁琴嘲諷道。
牛翠花好氣。
“我自己掙的錢,我樂意怎麼花就怎麼花,你管不著。”梁琴道。
牛翠花臉色漲紅。
“走,媽給你買新鞋。”梁琴一手拉著星寶,一手拿著剛才買的布,朝著下個櫃台走。
新到的涼鞋,有黑色和粉色還有藍色三種顏色,樣式簡單,模樣輕巧,用的材料也不錯。
“同誌,那個鞋能拿過來摸一下嗎?”梁琴先看一下這鞋穿上舒不舒服。
“不能摸,隻能看。”售貨員沒好氣道。
一雙鞋八塊錢,這可是大城市來的牌子貨,不但貴,而且要票。
每天來看的人那麼多,誰都要摸一下,這鞋都給摸臟了,還怎麼往外賣。
看梁琴衣服上還帶補丁,售貨員覺得這又是一個過來問價最後買不起的人。
“我有票。”梁琴道。
牛翠花剛要再說話。
“你閉嘴,彆說話,離我們遠點。”梁琴轉頭盯著牛翠花道。
“……”
牛翠花憋氣,準備看好戲,等下梁琴買不起鞋被人攆出去,肯定很丟臉。
站在第一線,準備第一時間吃瓜。
梁琴把票拿了出來。
售貨員隨便看了一眼,看清楚之後,臉色立刻就變了,臉上沒了之前的高傲,一臉的笑意。
“這鞋子一共三種樣式,女孩子穿還是粉色好看,我看一下您閨女的腳,這個鞋碼應該可以穿。”售貨員笑道。
剛才連摸一下都不能摸的鞋子,售貨員直接拿了過來,讓梁琴給星寶試一下。
梁琴掃一眼,就知道這鞋子稍微大一點點,穿著也合適,小孩子腳會長,大一點可以穿上兩年。
“不用試了,就這一雙吧。”梁琴道。
售貨員高興的包了起來,放到了鞋盒裡,而且說了一個月內,要是因為質量問題壞了,還能拿回來退換。
服務很周到,態度很熱情。
隻收了梁琴四塊錢。
牛翠花眼尖的看到,一下子就叫嚷了起來。
“她給的錢少了。”牛翠花道,一臉抓住了梁琴把柄的得意表情。
“你這人怎麼回事,供銷社是公眾場合,不允許大吵大鬨,果然是鄉下來的人,沒一點素質。”售貨員生氣道。
牛翠花懵了:“同誌,你這脾氣發錯人了吧?是她少給了錢,我是好心提心你。”
售貨員道:“你是說我不識數嗎?四塊錢還是八塊錢,我還能認不出來。”
人家能在供銷社裡當售貨員,那肯定識數啊,至少比牛翠花厲害。
“可是你明明收了四塊錢。”牛翠花不服氣的喊道。
這邊動靜鬨的有點大,驚動了不遠處的小組長,帶著人過來查看。
“怎麼回事?”小組長道。
售貨員狠狠地瞪了牛翠花一眼。
牛翠花道:“你是她的領導吧。我要舉報,這人肯定跟梁琴是親戚,賣東西故意少收梁琴的錢。”
梁琴是誰小組長不關心,但是手底下的人故意少收錢,這個問題很嚴重。
小組長麵色嚴肅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售貨員道:“我沒有,我跟這位嬸子都不認識,今天是第一次見麵,根本就不是親戚。”
售貨員狠狠瞪了牛翠花一眼。
牛翠花拉著梁琴不讓她走:“你彆想偷跑,領導來了,等下肯定要把你們倆都抓起來。”
梁琴道:“你鬆手,我不會跑。”
小組長問道:“你就是梁琴,你們認識嗎?”
梁琴道:“同誌你好,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麵,不認識,也不是親戚。”
“阿姨,我媽媽說的話都是真的。”星寶在一邊就很著急,害怕媽媽被人給冤枉了。
嗚嗚,她不要媽媽被人抓去公安局。
“星寶不怕,媽媽沒做過的事情,沒人能冤枉媽媽。”梁琴道。
看圍觀的人有點多,造成的影響不太好,小組長乾脆把人帶到了後麵的辦公室去處理問題。
牛翠花作為重要的證人(自認為),當然也跟著一起來。
“領導,你可一定要嚴肅處理,絕對不能放過這樣損害集體利益的蛀蟲。”牛翠花強調。
“你說誰蛀蟲呢?”售貨員紅著眼睛喊道。
“誰是蛀蟲誰心裡有數。”牛翠花的聲音更大。
小樣,跟她比嗓門,她還沒怕過誰。
“同誌,能不能先聽我說幾句,這鞋子是我買的,錢也是我給的,我應該最有發言權。”梁琴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串通好了口供,說謊話準備騙人。”牛翠花非常熱情的指證梁琴。
“你閉嘴,這裡有你什麼事兒,你是蒼蠅嗎?到處亂飛亂叫。”梁琴罵道。
嗡嗡嗡的亂飛,咬不死人,但是能惡心死人。
“蒼蠅不叮無縫蛋,你這是承認自己做錯事情。”牛翠花得意道。
嗬嗬,她可算是抓到了梁琴的小辮子,看她等下怎麼狡辯。
“領導同誌,你一定要把她送到公安局去,把她抓起來坐牢,我去給你們當證人。”牛翠花興奮道。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身上正義的光環正在閃閃發亮。
是很亮,而且很煩。
“這位同誌,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請你先安靜一下,喝點水休息休息,讓我門先了解一下情況。”小組長道。
小組長看向梁琴手裡拿著的鞋子,一等貨,憑票購買。
“這鞋子是我進的,統一價格八塊錢,你為什麼收了四塊錢?”小組長問道。
售貨員紅著眼眶道:“我給的內部員工價。”
小組長皺眉看向梁琴,心裡還有疑惑。
牛翠花叫道:“還說你們不是親戚,這都送了內部價,肯定有啥見不得人的關係。”
“你是眼紅吧,自己沒這個本事,看誰都想壞人。”梁琴道。
“一家子眼皮子淺的蠢貨。”梁琴罵道。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短。
“我跟你拚了。”牛翠花喊道。
起身一個猛撲,牛翠花要抓花梁琴的臉。
梁琴一手抓著牛翠花,穩穩地不能動彈,警告的看著她。
你好像忘了我說過,以後離我遠點,否則後果自負。
梁琴直接給了牛翠花一巴掌。
吵死個人。
有些人就是聽不懂人話,非要動手才行。
梁琴占了先手,一把抓著牛翠花的頭發,用力的往後扯,疼的牛翠花變了臉色,又給了她幾巴掌。
女人打架,扯頭發,扇耳光,動手撓,各種招式齊上手。
兩個人打起來的太突然,屋子裡的其他人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要去拉架。
兩人分開,梁琴頭發略微有點亂,喘氣有點急。
再看牛翠花,頭皮一陣陣疼,她懷疑梁琴把她扯禿了,腰上也很疼,剛才動手的時候挨了好幾下,傷的都是一些不好意思說的部位。
“下手可真狠。”牛翠花罵道。
“你也沒留情啊。”梁琴道。
“同誌,我要報警。”牛翠花喊道。
梁琴打人,這些人都是人證。
小組長遲疑了一下沒有吭聲,在這裡報警,鬨到了對供銷社的影響不好。
“好啊,咱們去報警,也不用彆人幫忙,咱們直接去就行。”梁琴道。
“公安局就在出門直走不遠處,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告你汙蔑好人。”梁琴道。
“我哪裡汙蔑你了,我說的都是實話。”牛翠花道。
“這就是證據。”梁琴指著那雙放在桌子上的鞋道,“我自己花錢買的鞋,你亂說造謠就是汙蔑。”
“組長,這是她買鞋的票。”賣鞋的售貨員道。
小組長看著那張票,臉色變了變,然後瞪了售貨員一眼。
售貨員也有點後悔,早知道事情會鬨的這麼大,她當時就不起小心思,想著把這票給藏起來,回頭自己把錢給補上就行。
領導的專用票,買啥東西都是半價,一共發行沒幾張,特彆的搶手,用這票去買更貴重的東西,省的更多。
一轉手,就是錢。
售貨員看到之後就起了私藏的念頭。
小組長看到之後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我錯了。”售貨員道。
“回頭再說你的事情。”小組長道。
“這件事都是誤會,這張票的確是我們內部的員工票,可以半價購買。”小組長道。
小組長跟梁琴道歉,表示這一切都是她沒有弄清楚,這才造成了誤會,而且耽擱了梁琴的時間,她願意代表供銷社做出賠償。
“裝半斤奶糖,讓這位大姐帶上。”小組長道。
半斤奶糖錢自然是從售貨員的工資裡扣。
售貨員麻利的把奶糖裝好,放在梁琴背著的大竹筐裡。
“這我不能要。”梁琴拒絕。
“拿著吧,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小組長道。
梁琴穿的普通,可她能拿出稀有的專供票,肯定有啥他們不知道的關係,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售貨員也想到了這點,全程陪著笑臉。
牛翠花眼睜睜的看著梁琴被人送了出去,還拿到了賠禮,反倒是她這個被打的人,全程遭白眼,啥東西都撈著。
“我的賠禮呢?我不要奶糖,那東西不中用,給我來一斤紅糖就好。”牛翠花開口提醒。
彆把她給忘了。
“一斤紅糖?”售貨員冷笑一聲,“錢呢?票呢?”
“沒有。”牛翠花特彆乾脆道,“這不是你們給我的賠禮麼。”
“老太太,沒錢沒票,我們可不能給你東西,想要買東西,先把錢和票拿來。”
“領導同誌,你看看她的態度。”牛翠花看著走過來的小組長告狀。
小組長沒好氣道:“老太太,你鬨了一場,惹了多大的事情,我都沒找你要賠償,趁我現在還沒發火,你最好快點走,否則我們真報警抓人了。”
汙蔑,打架鬨事,敲詐。
足夠把人抓進去關上幾天好好教育一下。
牛翠花溜得飛快,出門沒注意還撞在了門框上,當場頭上就起了一個大包。
梁琴可不知道,牛翠花落荒而逃,把自己整的那麼慘。
梁琴拉著星寶的手,母女倆高高興興的準備回家,想賣的東西賣了個好價錢,想買的東西也都買了,手裡還攢了一筆錢,心情自然不錯。
“我正說著要去找你們倆,公糧都交了,準備回家。”韓建華道。
木板車空了出來,回去的路上可以坐人。
“星寶快上來。”韓建華道。
星寶歡呼一聲跑過去,趴著木板車往上爬。
“好累好累,我今天走了好多的路。”星寶跟老爸撒嬌。
韓建華直接把閨女抱了起來放到木板車上:“坐好了,咱們馬上就回家,回去就能好好休息了。”
“爸爸,你走了一路,推著我會不會很累啊,我重不重?”星寶道。
“你這個小身板能有多重,老爸一隻手就能把你給舉起來抱著走。”韓建華道。
一隻手舉起來抱著走?
星寶的眼神中帶著向往。
肯定很高,能看的很遠。
韓建華對上星寶渴望的眼神,過去就要把人給舉起來,舉到一半胳膊發酸,忘了自己今天已經推著木板車走了很遠的路,胳膊有點使不上力氣。
“爸爸。”星寶忐忑道。
“沒事,我就是醞釀一下感覺,讓你也適應一下,免得一下子舉起來嚇著你。”韓建華道。
“做好準備沒有,我要用力了。”韓建華道。
“嗯嗯。”星寶興奮的點頭。
韓建華一把將人舉過了頭頂:“抓穩了,要飛了。”
韓建華故意發出嗚嗚的聲音,舉著閨女繞著木板車跑了一圈。
“真好玩。”星寶甜笑。
韓建華咬牙堅持:“你高興就好。”
“快把她放下吧,忙活了大半天,不知道累呀。”梁琴過來把星寶抱了下來。
“我不累,閨女要是高興,還能繼續飛。”韓建華道,僵著的手一點點收回來,骨頭發出咯吱的聲音。
“爸爸真好。”星寶笑道。
“我閨女高興,我就高興。”韓建華道。
梁琴驚訝的看著韓建華,真有點想不明白,咋突然對星寶這麼好。
“爸爸吃糖。”星寶剝了一顆奶糖塞到韓建華嘴裡。
韓建華含在嘴裡舍不得嚼,閨女喂的糖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