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酒樓雅間裡抱頭痛哭,哭腫了眼睛才開始說正事。
霍氏當然沒工夫說正事,全讓元若嫻竹筒倒豆子,一句接一句,簡單地概括成一句話便是:“娘,不能讓元若枝入侯府,她要是入府,女兒真的沒有活路了!”
霍氏當然不想元若枝嫁去侯府,可現在的局勢,是她一個人說的算嗎?
蚍蜉撼大樹啊。
元若嫻說:“娘,侯爺隻是看中了她的容貌,隻要她不美了,侯爺就不會執著於娶她了。”
霍氏滿臉驚詫,“你想毀了枝姐兒的臉?”
她知道自己是小人,但是手上從來沒敢沾血。
元若嫻攥著霍氏的手,道:“娘,不是我。不能是我,否則侯爺絕對不會放過我。是您。”
霍氏呆愣住。
元若嫻哀求道:“娘,難道您想讓女兒也像哥哥那樣嗎?不行的,女兒若沒了體麵,情願去死。”
她願意當個侯府的花架子,隻要頂著昌平侯府夫人的名聲,都比和離回元家更好。
“嫻姐兒,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霍氏顫抖著扶住桌子,腦子裡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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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枝得知霍氏出門的消息之後,吩咐玉璧讓院子裡警戒起來。
玉璧現在做事細致了很多,平日裡她看院子就看得嚴實,元若枝現在一吩咐,她交代下去,更是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但她卻又知道故意放些空子給人鑽。
元若枝同玉璧與玉勾說,尤其提防霍氏院子裡的人。
她猜測元若嫻或許會攛掇霍氏兵行險著,她想將計就計,然後一石二鳥。
玉璧很擔憂霍氏對元若枝下黑手。
這件事,說到底還是昌平侯府惹起來的。
她問道:“姑娘,您與長公主和殿下那般熟稔,您為何不同長公主與殿下說?他們若肯出手幫您,豈不比咱們小心提防好得多。”
元若枝搖搖頭,道:“這裡麵的利害關係你不知道,咱們自己能應付得來。”
魏鋒程已經暗中站去了大皇子的陣營,否則近來行事也不敢如此囂張。
若讓聶延璋插手,便要正麵對上大皇子,可太子黨現在弱得像沒發芽的種子,她不想加快他死亡的速度。
元若枝的提防起了作用,霍氏的丫鬟香月搭上了人語堂的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鬟。
香月從小丫鬟嘴巴裡套了話,得知元若枝與元若靈今日午時之後要在園子裡釣魚。
正是下雨天,魚兒躍出水麵透氣。
元若枝與元若靈穿著蓑衣,丫鬟們提著木桶,拿著魚竿,一起到花園池塘旁邊去。
元若枝和元若靈還沒放好小木紮,來了個生臉婆子,同元若枝說:“姑娘,老夫人叫你去一趟。”
元若枝放下魚竿,道:“我這就去。”她吩咐玉璧:“拿上傘。”
婆子說:“姑娘,老夫人讓你一個人去,這傘婆子我來幫你打。”
元若枝也答應了。
元若枝同婆子一起走,繞過假山的時候,婆子頻頻往假山上看。
到了假山跟前,婆子便放慢了腳步。
眼看婆子撒丫子想跑,元若枝狠狠踹了她一腳。
玉璧、玉勾,還有元若靈和她的丫鬟,突然從後麵冒出來,死死地捆著婆子。
元若枝逼問婆子:“三夫人吩咐你做什麼?”
婆子臉色發白,口中求饒,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
元若靈上去就是一個巴掌,啐道:“吃裡扒外的東西,不說是吧,這就讓我娘扒了你的皮!”
她雖年紀小,看尤氏管家看得多了,膽子也比尋常不管事的小娘子大。
婆子是有些怕的,求饒道:“我、我不知道,三夫人吩咐我把姑娘往這兒引,讓我到了這兒就跑前麵去大喊一聲‘來了’。假山上有人等著姑娘……我也不知道……”
元若枝把蓑衣扔在婆子身上,說:“站起來穿上,你打前麵走。”
婆子不敢。
元若枝冷笑道:“收銀子害人的時候難道是敢,現在不敢?”
婆子雙腿發軟。
元若枝說:“發賣了和往前走,你選一個。”
婆子都一把年紀了,發賣了去外麵乾苦力,她哪裡受得了?便穿上蓑衣往前麵走。
她想,三夫人了不得拿一塊兒石頭砸一下元若枝,她替姑娘挨了那一石頭就是了,身上穿著蓑衣戴著蓑笠的,應當也不會很嚴重。
婆子磨磨唧唧往前走,大喊一聲“來了”。
迎接她的,是滾燙的油……
油從蓑笠流下來,瞬間將她手背燙紅,雨水打在皮膚上,像針紮一樣疼,一顆顆水泡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元若靈與丫鬟們看到這一幕,都嚇懵了。
元若枝看向假山那邊,指著園門吩咐玉璧:“你們從那頭走,我靈姐兒從這邊攔著,把人抓住。”
大家回過神來,兵分兩路抓人。
香月很快無路可逃,婆子的慘叫聲猶然響徹花園。
元若枝押著人,交去了元老夫人院子裡。
尤氏聞訊趕來,見元若靈沒事,心才放回肚子裡,氣得狠狠地扇了香月一個巴掌。
元老夫人還算仁慈的,待見了婆子的慘狀,不由得砸了個茶杯到香月臉上。
這是近年來,發火發得最大的一次了。
香月不禁打,臉疼,額角流血,趴在地上哭著說:“三夫人攥著奴婢的賣身契,奴婢不敢不聽啊……”
元老夫人與尤氏將霍氏壓來,又立刻讓人去衙署報信,將元永平和元永業都請了回來。
剩下的事,小輩就不摻和了。
元若枝和元若靈回了人語堂,都還心有餘悸。
元若靈扶著胸口說:“……霍氏瘋了嗎!這種事也敢做!”
她回想起霍氏剛嫁過來的時候,對待家裡的小娘子小郎君,都還算和善,還曾抱過她,給她繡過肚兜,教她讀詩,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
像是叫人換了魂魄似的。
元若枝眸光黯淡:“人是會變的吧。”
元若靈捧了捧自己的臉頰,道:“也不知道我臉真的毀了,意哥哥還要不要我……”
元若枝敲她額頭,訓道:“彆亂說,姑娘家的容顏怎麼毀得!”
元若枝轉頭就吩咐玉璧給她準備帷帽和治燙傷的膏藥。
她現在已經被霍氏“毀了容貌”,她不能見人,魏鋒程也該死了娶她的心。元家可以無奈將她“下嫁”,等生米煮成熟飯,魏鋒程也不能強搶人|妻吧!
而霍氏企圖毀她容貌,害她性命,不配在及笄禮上為她申戒。
元家將霍氏暫時禁足了起來,命人嚴加看管,但關於事情原委,卻沒透露出去。
元若嫻聽說霍氏出了事,就知道元若枝的臉毀了。
元若嫻迫不及待告訴了魏鋒程,她是哭著說的:“我娘家派人傳話來說,姐姐的臉被油燙傷,全毀了……聽說現在已經變成了怪物模樣。”
魏鋒程驚愣了。
滾油燙傷,那張臉肯定沒得治了。
可他還是想娶她。
元若嫻傻眼了。
魏鋒程寧要一個毀容的元若枝,都不要清秀俏皮的她。
元若枝聽說魏鋒程上門的時候,詫異了。
但她也不覺得奇怪,魏鋒程就是那個性格,沒有得到的,哪怕是茅廁裡的臭石頭都是香的,隻有等他得到了,才會嫌棄。
元若枝才不管找上門的魏鋒程,她籌謀完這一切,去平康長公主府裡侍疾去了。
可她見到聶延璋的時候,他手裡正拿著刀,臉上滿是冷冷的殺意。
元若枝取下帷帽,不解地看著聶延璋:“殿下這是要去做什麼?”
聶延璋看著元若枝的臉,默默放下了刀。
元若枝這才明白過來,聶延璋是要替她去報仇的嗎?
他難道還想當街殺人不成?!
他殺宮女的事,多少年了才壓下去,若非其母族覆滅太過淒慘,朝廷裡的大臣們,怎麼會對他如此寬容?
元若枝推心置腹地說:“殿下,您要愛惜自己的聲譽。”
聶延璋輕哼一聲:“那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與你相比。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的bug都修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