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貴妃怒拍桌子:“怎麼,本宮的命令已經當不得數了?”
大皇子正領了侍衛前來。
聶延璋優哉遊哉道:“貴妃娘娘如此武斷昨夜隻有孤一人留在乾清宮麼?”
喬貴妃稍愣片刻,昨日事情鬨得大,她未經詳細核實。
且是不必核實,難道誰還敢私自逗留乾清宮不成?
不可能。
黃賜光站出來,在喬貴妃耳邊低語一句。
喬貴妃臉色巨變,差點沒忍住將自己女兒的名諱喊出聲。
聶延璋撥開一眾侍衛,同諸禦醫道:“看來此處沒有孤什麼事,孤便回東宮替父皇抄佛經以求平安了。”
大皇子不知情,執意要先拿下聶延璋。
喬貴妃攔住了自己的兒子。
聶延璋回了東宮。
乾清宮外,皇子公主烏泱泱站了一片。
末了也全叫喬貴妃給打發了。
大皇子此刻才知道,昨夜除了聶延璋,還有他的好妹妹也在乾清宮。
喬貴妃震怒,百密一疏,竟疏忽在自己女兒手上。
她問黃賜光,乾清宮怎麼會容許七公主偷偷溜進來。
黃賜光乃皇帝身邊親近的官宦,又掌宮闈諸事。
喬貴妃對他言語甚是敬重,雖有不悅,卻暫且未敢責問。
黃賜光無奈道:“若是彆的公主,奴婢也就狠心打發了。七公主特地喬裝為她婚事而來,皇上又病著,不宜驚擾,奴婢的確勸不住啊。”
喬貴妃與大皇子心知聶書盈脾性,並不責怪黃賜光,而是痛恨助聶書盈出宮的人,以及聶書盈本人。
黃賜光守在建興帝身邊,勸喬貴妃:“貴妃娘娘,大皇子,昨兒夜折騰到現在,您二位且先回去歇息,這兒有奴婢守著。”
喬貴妃熬不住了,大皇子雖然精疲力竭,卻也要趕著去應付前朝的事,便留下了心腹,又將乾清宮包圍起來,不許彆的人輕易進來,便一同離開。
黃賜光守在建興帝身邊,儘心伺候。
喬貴妃與大皇子先去的翊坤宮。
事後免不了將聶書盈叫來責備,當得知真是她果真與聶延璋一同逗留乾清宮,且與建興帝發生爭吵的人是她,便不敢對聶延璋輕舉妄動。
真要追究起來,拿捏不了聶延璋,反倒白舍了聶書盈。
眼下這階段,聶書盈的重要程度,不輸喬家。
聶書盈少不得哭哭啼啼。
喬貴妃耐心儘失,怒斥幾聲,讓她顧全大局。
大皇子揮退宮人,同聶書盈交底:“妹妹,彆哭了。父皇若挺不過去,日後你想擇什麼如意郎君,皇兄還能不如你的願?”
聶書盈這才噘嘴擦掉眼淚。
她一麵擔心建興帝,並不喜歡希望自己的父皇真的死去,可又期盼著,她的兄長登基。
父皇是許多人的父皇,而皇兄隻是她一個人的皇兄。
她大膽而陰暗地想著,如果這次是絕佳時機,就讓她的父皇駕鶴西去吧!
大皇子又說:“若你沒有夜闖乾清宮,他現在就是害死父皇的罪魁禍首,廢太子順理成章。若父皇真有萬一……”不論立嫡還是立長,順位的就是他了。
聶書盈這才知道,自己究竟與什麼機會失之交臂。
她瞪大含淚的眼睛,委屈質問:“母後、皇兄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裡,還要嫁給應家那頭豬……”
喬貴妃揉太陽穴道:“你回去替你父皇念經祈福吧!不準你再出寢宮一步。”
聶書盈老老實實回寢宮。
喬貴妃立刻冷臉吩咐人,死守聶書盈寢宮,連一隻蒼蠅都不許飛進去。
她又扭頭安撫自己兒子:“皇兒,彆怪你妹妹。”
大皇子臉色黑沉沉地道:“兒臣不怪妹妹,怪隻怪兒臣疏忽,沒料到她會被人利用,是兒臣預料不全。”他攥拳道:“下次不會了。”
任何一環他都應該考慮到,他不能指望聶書盈不衝動,他隻能自己主動像今天這樣去穩住聶書盈,以免因為蟻穴影響大局。
喬貴妃不知為何,聽了這話略有些不痛快。
但一想到她兒子以後是要當皇帝的人,又覺得這些事遲早會發生,也就沉默了。
建興帝重病消息傳出宮,滿京城裡都在偷著議論。
元若靈婚事在即,皇帝如何她管不了,離她也太過遙遠,她隻想如期出嫁。
她惶恐地找元若枝一起做針線活,排解心中的鬱悶。
元若枝安撫她:“皇上會平安度過這次難關的。”
天書中說,建興帝這次會醒來興師問罪,受罪之人,正是無辜進貢藥材的杜家。
元若靈隻當元若枝信口一說,但她見堂姐一臉沉靜模樣,心也跟著靜了,在繡繃上繼續下針,道:“那就希望皇上病好之後,至少撐到七月份。”
元若枝道:“你的婚期在六月份。”
也就是說,建興帝活到六月對元若靈來說就夠了。
元若靈大著膽子調侃:“看在我大喜的份上,送皇上一個月嘛。”
元若枝笑了,但這笑意也就隻有短暫的一瞬,畢竟建興帝是聶延璋的生父。
縱然聶延璋再恨他,終究有血脈牽製。
恨的同時,也一定交織著有彆於恨的複雜情感。
一想到聶延璋無論如何都不會完全痛快,她並不是那麼高興。
一場驟雨之後,宮中傳出來好消息,建興帝醒了。
有些人的希望落了空。
喬貴妃與大皇子心中鬱結,但如今他們母子更忐忑的是,能不能全身而退。
雖說計劃萬無一失,卻也還是害怕出聶書盈那樣的差錯。
建興帝醒來後,病倒的事情也有了新的說法——他中了毒。他服用的藥有問題,有人在湯藥裡動了手腳。因動的手腳十分微妙,時隔兩日才查出來湯藥有問題。
建興帝沒讓自己任何一個兒子和朝廷大臣插手,而是下令命讓黃賜光徹查此事。
最後黃賜光在禦醫與錦衣衛的協助下,查出湯藥的問題出在藥材上。
有一味名為“防風”的藥出了問題,與其他的藥性相衝,這才導致他昏迷了過去,加之那一夜為聶書盈而動了怒,這才昏迷好幾日才醒。
經手過湯藥的所有人,全部被抓起來盤查。
其中包括伺候湯藥的杜嬪,此前她備受寵愛,卻還是被押入了內獄。
聶延璋雖也涉事,但從未單獨在場,也未曾接觸過建興帝用藥的東西,沒有動手腳的可能,便未曾被審問。
皇宮中籠罩著一層建興帝中|毒陰影,人人自危。
倒是東宮這邊兒格外悠然。
月怡公主抱著一摞佛經跑到聶延璋這兒來抄寫,她字跡幼稚潦草,本就不是真心抄寫,隻為裝個孝順樣子出來,三五不時便走神,央聶延璋陪她下棋。
聶延璋認認真真抄著佛經,無心陪伴月怡公主。
陳福主動道:“公主,奴婢陪您。”
月怡公主嫌陳福下棋技藝不好,不要他陪。
陳福道:“奴婢會一種新奇的棋法,很簡單,但也並不容易,公主可願一試?”
月怡公主頓時來了興致。
陳福取出一張白淨的紙,畫了一張獨特的棋盤,用特彆的棋子,教月怡公主下棋。
月怡公主果然玩得入迷,也不鬨聶延璋了。
聶延璋抄完佛經儘數燒掉,晦暗的鳳眸裡,頗有些可惜。
他倒不是可惜這些佛經,而是可惜……
怎麼沒叫喬貴妃得逞呢。
他的父皇,當真是福大命大。
聶延璋等佛經成了灰燼,走過來瞧見陳福又將這一套棋拿出來,打趣道:“你久不下這棋,怎麼又拿出來下了?”
陳福難得溫柔而真誠地笑道:“奴婢這不是哄公主開心麼。”
聶延璋彎著嘴角,回憶起記憶中,陳福最早開始陪在他身邊的那段時光,說:“你從前就是這一手稀奇古怪的東西,哄了孤開心,如今又哄上了月怡。”
陳福笑而不語。
月怡公主玩一盤棋局過後,意猶未儘道:“你這老貨竟還有些能耐,這棋有些意思,再來再來。”
陳福笑著收棋,與月怡公主重新來過。
兩人一直玩到天黑,月怡公主雖然一直在輸,興致卻很好。
聶延璋打發月怡公主回去,她不肯走,陳福說,下次再教她新鮮玩意兒,她才答應離開,走之前又問陳福哪裡學來的這些“奇技淫巧”。
陳福笑道:“從前一個小宮女兒教奴婢的。”
月怡公主嗅出些特彆的味道,擠眉弄眼一陣子,打著哈氣回寢宮。
翌日,黃賜光徹夜追查出建興帝中|毒結果,杜家進貢的藥變了質,這才生出了毒性。